“草民莊立民見過馮大人。”
青衫長袍,氣度不俗,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商賈或者工坊主,這是莊立民給馮紫英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莊先生請坐。”馮紫英點頭抬手示意。
拱手行禮之後,青衫男子並不像其他一些商人那幫態度諂媚,卑辭厚顏,而是很泰然的坐下。
見麵地點是廣東會館。
上午馮唐便去了兵部,同意了接受三千支魯密銃,這讓柴恪也喜出望外。
這批被兵部視為雞肋的火銃被神機營拒收,而當時的主事者都已經不在位了,你就算是要追究責任都找不到了,蕭大亨致仕,趙士禎被免職之後僥幸沒被追究責任,不知所蹤。
銀子都是小事,三萬多兩不算是小數目,但也稱不上大數目,隻要有人接手,一切就好說,特彆是馮唐,本身他去遼東朝廷就要給他撥付一大筆銀子,現在正好可以扣除。
“草民要感謝總督大人接收了這批魯密銃,否則莊某還真不知道回去之後如何向其他工坊主和東家們交代呢。”莊立民歎了一口氣,“這拖了三四年,沒想到蕭大人和趙大人都不在了,兵部幾位大人都不肯接手,幸虧令尊……”
“莊先生客氣了,本官今日來見莊先生,也就是想了解一下這批火銃製作的前因後果,另外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一問。”馮紫英也開門見山。
“馮大人儘管問,隻要莊某知曉的,知無不言。”莊立民趕緊道:“至於這批火銃的來由,其實我們也是不清楚,當初是廣東都司那邊來聯係的,問我們幾家工坊能不能製作火銃,我們以前也沒有做過,不過都司那邊說有圖紙,隻需要按照圖紙的製作工藝來做便是,我們看過之後覺得可以做,所以就把這筆生意接下來了,一共是七家工坊,因為以前我們從未做過,所以都是嘗試著慢慢來,尤其是製作槍管比較複雜,……”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莊立民也就大大方方講了經過。
“兵部的銀子不好拿,一萬兩銀子給了之後,後邊再來要,就難了,我都跑了兩回,兵部都說要等到做成驗收後才付後續銀子,我們也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做下去,……”
馮紫英聽得很仔細,“莊先生,我想問一句,你們七家作坊,三千支就做了四年?”
“馮大人,您可能不太了解這種魯密銃的製作方法,這槍管是要用精鐵打成卷管,再行鑽眼,以前沒做過的,一個工人便是一月也做不出一支槍管來,當然,現在我們做過之後,逐漸熟悉,大概半個月就能做一支槍管出來,手腳麻利的,一個月甚至能作三支出來,……”
莊立民顯然有備而來,“在接了這筆活兒之後,我們又請了兩名西夷匠師來指點,也重新招募了一些工人,製作工藝也有了長足進展,如果現在再要我們幾家來做這三千支火銃,一年時間便能做出來,而且質量還能提高不少,……”
馮紫英笑了起來,這也是個精明人,一下子就能聞到味道了。
能拉上薊遼總督這樣一個大客戶,對於任何一個商賈來說,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特彆是這些兩廣商人更是熱衷,誰不知道這遼東是大周主戰場?
“那自生火銃呢?”馮紫英沒有客氣,徑直問道。
“自生火銃?”莊立民遲疑了一下,有些懷疑地問道:“馮大人,自生火銃和火銃完全是兩回事兒,雖然看上去形象差不多,但是轉輪裝置非常精致複雜,要做一個十分艱難,目前我們還沒有這個能力做出這種裝置,不過,朝廷真的需要自生火銃麼?”
“為什麼這麼問?”馮紫英含笑問道:“難道朝廷就不該需要更好的火銃麼?”
“莊某不是這個意思,自生火銃的話,如果要從西夷那邊買的話,一支價格起碼在三十兩銀子以上,甚至還要高,而且是使用過的半新舊貨色,當然如果大量購買的話,比如五百支以上,價格可能會略有下降,但是供貨有很困難,從西夷采購到送貨到廣州,起碼耗時一年以上,朝廷願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