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幾個人的安排,馮紫英還沒有完全想好。
關鍵還是自己的身份和職務。
要等到明年觀政期滿之後,自己才能明確未來幾年的去向。
既然來都來到這個世界上了,不做點兒像模像樣的事情出來,好像也對不起自個兒,尤其是身處亂世。
不是都說亂世出英雄麼?當個英雄沒那麼難吧?
先苟一苟,積蓄力量,等到合適時機,一飛衝天,不香麼?
有時候馮紫英都有些看不清楚現在這大周朝算不算王朝末期了。
如果把大周朝算著前明的延續,那絕對妥妥處於末世了,而且從遼東的女真崛起,海上的倭人虎視眈眈,西南的土司叛亂在即,塞外的蒙古人仍然厲兵秣馬,加之內部太上皇與皇帝外加一個攪屎棍義忠親王的內鬥和財政瀕臨崩潰的局麵,感覺簡直比前世明末還危險。
但如果把大周算作一個完整的王朝,立國不到百年,怎麼說都不應該是末期才對,而且雖說內憂外患都很嚴重,但是有許多和明末還是不一樣的。
那就是從元熙帝到永隆帝這兩位皇帝都屬於智商在線的正常角色,文官們的水準都不差,關鍵使他們之間的黨爭烈度也都遠不及明末時候那種你死我活的狀態,軍隊的控製權也都符合常態,也就是說,還處於可以挽救的狀態下。
至於財政雖然困難,但是起碼從皇帝到內閣都已經意識到了不能再這樣下去,需要通過革新也好,改良也好,來充實財政了,這是一個好現象。
一個願意接受革新和改良,哪怕隻是一定程度的改革的王朝,馮紫英覺得都還是有希望的。
正因為如此,馮紫英才願意去嘗試努力一下,當然他也需要隨時觀察著形勢變化,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也當然不會陪著誰去殉葬,不破不立不太符合他現在的心態,但是真正到了那一步,恐怕也沒得選擇了。
但不管怎麼說,像汪文言這幾個人將來都是堪當大用的。
“坐吧,文言,咱們幾個人還客氣什麼?”
馮紫英進了花廳就環顧了一眼四周。
這處宅子是托倪二給找的,算是暫時為這幾位找的一處落腳地,挨著豐城胡同不遠的西院勾闌胡同裡,和豐城胡同隔著一條兵馬司胡同。
原本也是一處大戶人家,不過主人死了,沒有嫡子,幾個庶出子鬨著分家,就這處大宅最值錢,乾脆就賣了,大家各自拿著銀子去尋自己去處。
三進大院,外帶一個彆院,位置也相對偏僻,所以馮紫英乾脆就買了下來,作為他們的落腳處。
哪怕是現在暫時不確定自己日後會乾什麼,去哪兒,但是無論如何這京師城的情況都要掌握起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自己十七歲,從六品,那也得為三十歲後二三品大員時做準備積累了。
而情報信息收集工作往往是最重要的,無論是朋友的還是盟友的,或者夥伴的,當然更有敵人和對手的。
林如海能把他們幾個當做幕僚一用六七年,自然是在各方麵都是可靠的,而現在這個幕僚團隊交給了自己,日後在工作範圍和領域都會有有所不同,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從某個角度來說,馮紫英更希望把他們自身的才能都發揮出來,輔助自己在未來的各方麵都能發揮作用。
汪文言不必說,像吳耀青、顧登峰等人的作用可以更大。
江南不必說,但在北地尤其是京師城、北直、山東以及遼東等九邊之地,各方麵情報都要有針對性的收集起來,當然馮紫英想要的情報未必和兵部職方司和刑部的情報線索一致,他有他自己的要求和標準。
顧登峰這一次沒有跟隨北上,也是因為南邊兒還有許多關係需要維護。
這也是馮紫英專門交待的,不能幕僚團隊一北上,原來的關係,尤其是官麵上的很多關係就斷了,那日後再想續起來就不容易了,尤其是顧登峰掌握著整個南直隸、湖廣和江西這一片兒十分有價值的基層官員吏員資源,可以說極為重要。
而錢桂生的作用也一樣重要。
像晉商和蒙古人、建州女真都已經建立起了極其密切的商業往來,他們通過晉商中的一些敗類大量采購各種用於其軍事和民生方麵的物資,比如鐵料、茶葉、鹽巴甚至武器和甲胄,這成為他們重要的物資來源渠道。
在邊軍中和這些蒙古人、女真人勾結的也甚多,直接將軍中的許多物資就出售給這些外敵,一些人甚至已經成為他們的潛在接應和內線,否則建州女真人的勢力為何能如此短時間內就壯大起來。
錢桂生在揚州那邊就是以一個大私鹽販子的角色出現,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接觸到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也為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提供一些秘密資金往來渠道和情報收集渠道。
現在林如海不在了,他失去了鹽引和鹽巴來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自然就隻能中斷,但是許多渠道資源還在。
馮紫英現在就是要讓他把這些渠道先續接上來,甚至要將北麵的一些資源與南麵渠道續接,這樣讓他從商業往來的渠道進入晉商和邊軍體係,以求獲得更多的情報來源。
像馮家自有的生意是瞞不過朝廷的,而海通銀莊馮紫英也沒指望瞞過朝廷,但是錢桂生這一塊,馮紫英就準備要在暗中培育了。
錢桂生在林如海原來體係中就一直很隱秘,除了林如海和汪文言知道外,即便是吳耀青和曹煜也隻知道有這樣一個人,但是這個人叫什麼名字,什麼樣,他們就不知道了,錢桂生也從來不會公開出現在衙門裡,基本上都是單獨和林如海或者汪文言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