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撓頭苦惱,“前日裡我來看過,正巧碰上胡先生和程先生,程先生說有亭翼然,可得名翼然亭,但我卻以為略顯粗糙,不如取名瀉玉亭,但又覺得單薄了一些,不如就請馮大哥定名。”
馮紫英有些懵,這些名字不都該是寶玉早就取好了的麼,怎麼現在卻落到自己頭上來了?
躊躇了一下,馮紫英遊目四顧,沉吟半晌方才道:“這周圍花木從容,溪流沁人,若是夏日裡足以讓人沁心賞芳,不如就叫沁芳如何?”
“好,馮大哥這個名字取得好,果真是一語中的,畫龍點睛!”還是湘雲首先拍掌叫好,“這等悠閒所在,若是夏日裡能在亭中設宴一局,飲酒作令,定當彆有洞天。”
“雲丫頭成日裡就知道飲宴,……”探春打趣。
賈寶玉沉吟一陣也覺得馮紫英這個起名極佳,慨然道:“這匾名有了,卻還需要對聯,馮大哥就一並……”
沒等寶玉說完,馮紫英已經搖手,“寶玉,這卻該是你的事兒了,我都說過了,這等取名作詩隻是我不擅長,偶有得之一是殊為不易了,還是該你來才是。”
寶玉也不推辭,略微一吟哦便出口:“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
馮紫英雖然記不起這沁芳亭的門柱對聯了,但是估摸也就應該是這一首了,看寶玉悠然自得的模樣,分明也是這一副對聯極為滿意。
“好,寶玉這一年來果真長進不小!”馮紫英也覺得寫得極好,而湘雲和探春更是迫不及待的記了下來,等到回去之後便謄錄起來。
出亭過池,緩步前行,卻見前麵一堵粉牆蜿蜒,內裡數楹修舍,更有高低不一的數簇翠竹環繞遮映,馮紫英一愣,恍然大悟,這怕就是日後的“瀟湘館”了,若是無竹,又豈能稱瀟湘妃子?
進門而入,細碎卵石鋪築的甬徑蜿蜒曲折,兩邊卻是芭蕉和梨樹相映成趣,內裡屋舍倒是不多,也就間,兩暗三明,內裡都有擺好的床幾椅案,倒也頗為素淨。
後院裡更是種滿海棠芭蕉和梨杏,沿著那粉垣延伸出去,卻又有一條用石條砌好的階溝,一股清泉從牆邊的石縫中浸出,繞牆盤旋至竹林間,更平添了幾分幽靜。
見馮紫英默不作聲,隻是靜靜佇立觀看,寶玉和湘雲、探春三人都有些不解,有心說話,卻又看馮紫英怔怔出神,顯然是想起了什麼事情,所以都不敢打擾,好一陣後,馮紫英才忍不住慨然歎道:“這等好去處,連我都有些豔羨了。”
寶玉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其實二位老爺在修這園子時就先和大姐姐說過了,大姐姐也說了不必過於奢侈,但求不落人後就是,而且也和二位老爺說在修這園子時也要好生規劃,她平素便是兩三年未必能回來一回,這園子也不能浪費了,便安排府裡邊的姐妹們住下便是,二位老爺也是遵照大姐姐的意思,讓匠師在先前規劃時便好生做了安排,老祖宗都是馮大哥也和咱們賈家是一家人,若是不嫌棄,日後便在府裡留下一處園舍,也能讓小弟能隨時請益。。”
馮紫英不得不說這賈寶玉真的的長大了不少,以前他是絕對說不出這般話的,而且說這話還真有些打動他。
從前世而來,哪個紅樓迷對大觀園沒有一番想象和掛念?能有機會在這大觀園裡有一處歇腳之處,隻怕無數人都能夢寐以求。
當然馮紫英也清楚,這等事情也隻能說想想而已。
一個外人如何能在這以女眷為主的大觀園裡有一處專門歇腳之地?這不要敗壞門風麼?
你要說偶爾在這府上歇腳住一兩晚,那肯定是沒什麼不行,但是要說專門為你備好住處長住,那肯定是不行的,賈府也承受不起外邊的風言風語。
“寶玉的好意愚兄心領了。”馮紫英笑著搖頭,“這園子如貴妃娘娘所說,花費如此大,她又不常回來,若是空閒,缺了人氣,很快就會衰敗,所以讓府裡的姐妹們入住的確是一個好事兒,至於外人,那就不必了,愚兄先前也不過是開個玩笑。”
史湘雲和探春也都舒了一口氣,若是真的要讓馮大哥在裡邊也有一處園舍,那就真的有些尷尬了,外界的流言蜚語肯定會毀人清譽,聽得馮大哥這麼說,日後自家住進去倒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