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狠狠地瞪了馮紫英一眼,卻不做聲,頗為不滿地離去了。
馮紫英也覺得頭疼,就這麼一會子自己出來溜達溜達都要出這麼多幺蛾子,真的是煞費苦心,未來自己在這上邊還要經曆許多交鋒。
還好馮紫英的等候未曾拖太久,也幸好這些人也都意識到拖太久會有多少不利,所以在一番爭議之後,還是比較快地落實了下去。
這邊賈元春已經慢慢從先前的感傷觸動中回過味來,現在也不是悲春傷秋的時候,她此番回來省親,甚至還要在園子裡住上兩晚,可謂殊為不易,也從無先例,好在也隻是針對此次省親的四位貴妃,所以影響倒也不大。
對於元春來說,和家裡人見麵說話,甚至帶一些信息回來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還是要見一見馮紫英。
這個見麵早在省親敲定之後元春就想到了,而且這種必要性也越來越重要。
雖說可以通過中間人帶話,但是這種經曆幾個輾轉的帶話傳遞信息不但容易將意思轉達變味,更重要的是很容易暴露和成為敵人手中的把柄。
這種重要性隨著時間推移也日益增長,以至於到了最後,已經成為此番省親的一個最主要內容。
連賈元春都未曾想到馮家這個原來隻能算是四王八公十二侯之外的二流武勳現在一躍超越了其他任何一個武勳家族,成為當下朝廷中地位重要而微妙的關鍵,雖說馮唐和馮紫英分屬於武將和文官,馮紫英地位也還相對低層次,但是其影響力卻是與日俱增,尤其是與其父的影響力結合在一起,更是讓人無法忽視。
特彆是在當下天家內部三方關係越發微妙莫測的時候,這種外部因素的重要性就越來越突出。
賈元春當然清楚像馮家這種幾乎立於不敗之地的家族是不會輕易摻和到未來發生中的事情中去,尤其是馮唐在遼東出人意料的迅速站穩腳跟,壓製住了原來李家的影響力,整合了原來遼東各部力量,使得原來很多想要借此機會做些事情的勢力都失去了機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遼東局麵穩定下來。
雖然說麵的建州女真和察哈爾人這兩大勢力遼東局麵仍然危險,但是卻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危在旦夕了,起碼已經有了回手之力了。
一旦獲得了這個主動,那麼原來都認為馮唐去了遼東之後可能會專注遼東而忽略的薊鎮就一下子顯得重要起來,尤其是現在薊鎮兵力被馮唐的嫡係尤氏兄弟掌握時,就更舉足輕重了。
賈元春看不到這麼深,但是也知道馮唐父子現在對三方都有著莫大的吸引力,而她自己究竟算哪一方,賈元春都覺得尷尬,但太妃的暗示她卻無法置之不理,而賈家作為武勳階層中的四王八公占據兩席的支柱一員,似乎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這重烙印,看起來好像也就沒得選擇了。
馮紫英是混在賈元春逐一單見賈府內部親戚中見麵的。
因為是見賈府內部親戚,而且多以女眷為主,太監們女官們都樂得清閒在旁顛休息,隻留了一個抱琴在一旁伺候。
所以等到馮紫英進入正殿,也就是《紅樓夢》書中的大觀樓時,看到隻有賈元春和抱琴在時,也是微感吃驚。
現在大觀樓卻早已經被自家的戲樓子給占用了名字,所以隻能勉為其難的用了太觀樓這一名字。
“外臣見過貴妃娘娘。”雖然很氣悶,但是馮紫英還是得依足規矩叩拜。
“免禮,請起,賜座。”元春看著這個在自己麵前落落大方的青年男子,一時間有些恍惚。
上一次見麵的情形還在眼前,但現在卻已經截然不同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固然發生了劇變,而他同樣也非吳下阿蒙了。
坐下錦凳,馮紫英目不斜視,端坐其上,隻等對方開口。
既然殿內隻剩下三人,而抱琴甚至主動的退到了殿門邊兒上,似乎是專門為觀察外邊有無閒雜人等一般,隻要不是特彆大聲,恐怕都未必能聽清楚二人說話了,馮紫英意識到隻怕這位賈貴妃是有為而來了。
“鏗哥兒,今日見麵,隻怕你也有所預料吧?”賈元春朱唇輕綻,卻沒有半點遮掩,直接挑明。
馮紫英吃了一驚,他預料到賈元春怕是要給自己出難題,但沒想到如此直截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