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大家閨秀,一眼就應該看出這幾輛馬車的規製模樣和尋常人家馬車大不一樣,帶著朱紫色的車轅、車廂,車頂輿蓋呈現出皇室特有的明黃色,隻是這兩個女子卻是視若無睹,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認出來,所以似乎也就沒有幾分禮遇和尊重之意。
可自己又不能公開挑明自己的身份,那未免太落俗套。
“欸,我們是第一次來牟尼院,對牟尼院情況不太熟悉,能不能煩請姑娘帶路一行?”
這一下彆說邢岫煙,就連不怎麼通世事的妙玉也都意識到這個男子有些彆樣企圖了,頓時臉色一冷。
“公子請自重,我們不是牟尼院的知客,若是要進去拜會千緣師太,請進門拐左便是知客室,自然有知客帶公子去見千緣師太。”
雖然看不見帷帽遮簾下容色變化,但是年輕公子卻能感受到對方的薄怒,這越發讓他有些心癢難熬,臉上掛著笑容,語氣也越發溫和,“的確有些冒昧了,不過我們的確是第一次來牟尼院,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貿然亂闖,看二位姑娘也是信佛之人,豈不聞佛曰:睹人施道,助之歡喜,得福甚大麼?”
妙玉和邢岫煙都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家夥居然還能用佛家之言冠冕堂皇的來勾搭女孩子,內心更是反感,“不出妄語,不助惡聲,這才是信佛真諦,希望公子自重。”
被對方一句話堵回來,年輕男子知道要在這等言語上占得上風不可能,隻是他又的確沒有其他辦法來阻攔二女離開。
這京師城可不是其他地方,天子腳下,禦史多如狗,若是自己這般行徑被禦史發現,免不了又是攻訐漫天,後果不堪設想,他是萬萬不敢把事情鬨大的。
隻是要這麼隨意放二人離開,他又舍不得,這偌大京師城,百萬人口,日後卻要去哪裡找?
他也知不道這二人是不是經常來牟尼院,總不能每日派人來牟尼院守著,守株待兔吧?
正焦灼間,卻聽見背後傳來聲音,“二哥,怎麼了?”
總算是有人來幫忙緩頰了,年輕男子鬆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顯得更瀟灑自如,折扇輕搖,“四弟,為兄隻是偶遇二位姑娘,正在問路,勞煩她們幫忙帶路呢。”
隨後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的紫衣青年鷹目高鼻,顴骨略高,雖然也和前麵這個青年容貌上有些相似,但是看上去卻更見棱角分明,銳利入骨。
紫衣青年一聽便知道自己這位二哥的風流性子又犯了,隻是這是佛寺門口,這等攔著彆人好麼?
他也看出來了那二女雖然戴著帷帽遮簾,看不清楚容貌,但是身材頎長,婀娜娉婷,多半是被自己這位兄長窺探到了,所以才會這般不舍。
要知道這等行徑是很犯忌諱的,官宦人家閨秀自己兄長還是知道分寸,不會去招惹的,尋常人家女子倒也好辦,禦史們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去盯著這個。
不過兄長的賣弄似乎完全沒有效果,從對方二女的肢體語言就能看出來,對方是憤怒而又有些無奈的,這等手段隻能適得其反。
紫衣青年上前笑了笑,然後捏著折扇抱拳一揖,“抱歉,不好意思,我這位兄長可能是被二位姑娘風采所懾,有些情不自禁想要認識了,他為了明日定園詩會一直在尋找靈感,所以有些失態了,在下再次替他道歉了,……”
定園詩會是京師城中頗有名氣的文會詩會,幾乎是每年三、六、九、十二月的望日在定園舉行,京師城中翰林院、國子監以及幾大書院的學子們都有不少都會參加,而一些居住在京師城中的北地士紳名流也都十分欣賞,便是城中那些個文青女子們也都對這個詩會很是仰慕,甚至不少女扮男裝在家中兄長們的掩護瞧瞧去參加。
妙玉本身就是一個女文青,自然聽聞過詩會的名聲,而邢岫煙雖然算不上文青,但是在賈府大觀園裡住了這麼久,經常和寶釵、黛玉、探春、湘雲她們幾個品茶論詩,自然也不會陌生。
不過主要是先前此人表現太糟糕,這等無禮行徑委實讓人生厭,而這一個紫衣青年雖然語氣裡頗多道歉之意,但是這等生硬粗糙的圓轉卻如何能瞞得過機敏睿智的邢岫煙,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對方是假道歉真炫耀和勾搭。
“文人騷客便該好生把心思用在科舉讀書上,為君分憂,為國效力,那才是士人所為,這般攔路來尋靈感,聞所未聞,……”邢岫煙沒等妙玉再搭話,便徑直插話,說完便拉著妙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