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能有什麼意圖?”張驥摩挲著下頜,“國子監這一二十年來每況愈下,名聲不振,原來都說國子監是國家儲材之地,現在呢?言必稱四大書院,兩北兩南,其中尤以青檀書院風頭最盛,而且青檀書院和其他書院還有些不一樣,不知道二哥你注意到沒有,從今年二月開始,青檀書院模仿著翰林院辦的《內參》也辦了一份刊物,叫做《月旦談》,聘請馮紫英作為名譽總編。”
“《月旦談》?”張騏有些驚訝,“這《月旦談》模仿《內參》的話,難道是要以時政為探討宣教?嗯,是不是效仿後漢汝南許劭兄弟搞的那個月旦評?”
“應該有點兒這方麵的意思,這份刊物是月刊,每月初一出版,既然是效仿《內參》,肯定就要牽扯時政,但我看了兩期,不得不說青檀書院這方麵還是把控得很好,論及的內容基本上都是當下朝政中已經推行或者說值得探討的東西,……”
張驥若有所思,“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小馮修撰的授意,還是周永春的控製,總之這份《月旦談》很有點兒意思,既有一些對朝政,主要是地方上官府的一些時政政策的建言獻策,也有對六部中的一些政策的探討,據說才出了兩期,每期不過兩三百份,但六部和北直隸各府,甚至像宛平、大興這些州縣的知府知州知縣們都已經開始主動訂閱了。”
“朝廷對此沒有反應?”張騏遲疑著道:“這等民間書院所辦的報刊,論理是不允許涉及時政的,那《今日新聞》不也就是從不涉及時政麼?”
《內參》是翰林院辦的,編輯均為觀政進士,而發文章者要麼是觀政進士,要麼就是必須匿名的官員,當然隻是對外匿名,編輯部內部還是知曉的,這也是以備朝廷查閱,所以這份《內參》算是半官方的報刊。
《今日新聞》不一樣,那是純粹民間辦報,當時向禮部和順天府申報時便已經言明不涉及時政,隻是純粹的文學、商業類的報刊,所以沒什麼問題。
但《月旦評》又有些不一樣,它是青檀書院所辦,評論者多為青檀書院東園學子和教師教諭們,但卻大多不涉及朝廷大計,更多的是一些地方上具體施政策略,即便有涉及六部的政策,也是一種探討和商榷性的建言獻策,所以出了兩期之後,禮部也基本上默許了。
畢竟青檀書院是當下齊閣老和現在中書科掌科事據說未來可能會成為新設立商部尚書的官應震的根基所在,在沒有明顯問題時,也不好乾預,而且人家現在每出一期時都提前主動送到了禮部來,相當於備案了。
“我問過禮部左侍郎顧秉謙,其稱《月旦談》皆為士子諫言,士子們心憂國事,忠君愛國之心可嘉,禮部理應許可,更何況每期《月旦談》青檀書院承諾都會提前送到禮部備案。”
張驥總覺得若是像青檀書院這等民間書院都可以評論時政,那麼這就有點兒像是第二個都察院了,雖然《月旦評》不談人隻說事,但這種評論依然很容易產生影響力。
“四弟,這《月旦談》又和馮紫英有關係?”張騏眼睛微微眯縫起,多了幾分冷意,“這廝我們的活動也邀請過幾次了,從不參與,可這等辦報卻是格外積極熱心,那《今日新聞》也和他有莫大關係,加上這《內參》,你說這廝意欲何為?”
“哼,無外乎權和利,《今日新聞》是謀利,聽說那些商賈們為了在《今日新聞》上刊載推銷他們貨物的文字,每月都要繳納銀錢,據說這叫廣告費,至於《內參》,那不用說,肯定是要在內閣和六部諸公麵前留下印象,開海事務沒他的份兒了,他馬上就要外放了,這一出去,沒有兩三年就彆想動,永隆八年的新科進士們正在熱鬨,三年後就是永隆十一年的新科進士們喧囂時刻了,誰還能記得他?他不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朝中諸公,還能怎麼做?”
張驥倒是看得很清楚,“至於這《月旦評》,我聽說他倒是沒參與多少,掛了個名,嗯,他也算是青檀書院的知名人物了,留個掛名總編,提醒後來者他的存在吧。”
“那現在老九去了青檀書院,恐怕也就是衝著青檀書院的影響力去的吧?”張騏語氣越發冷峻,“梅妃好心計啊,都說文臣從不參與天家之事,她這是想要用自己兒子從小培養與未來文官們的關係,以便於以後好借力?”
張驥心中暗笑,自己這位兄長倒也反應夠快,意識到了這一點。
問題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卻沒辦法去乾預,老就才十四歲,而自己和兄長都已經是年滿二十了,不可能再去青檀書院讀書,而且以自己兄弟二人的心境,此時也已經讀不進去書了。
“應該是如此,父皇也應該明白這一點,所以原來一直沒鬆口,但是不知道這一次為什麼卻同意了老九去青檀書院讀書。”張驥揉了揉臉頰,“父皇的心思我們都猜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