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內閣五位閣老,加上六部尚書侍郎,通政司和大理寺主官,都察院都禦史、副都禦使、僉都禦史,共計三十七人,算下來江南籍官員就該有十五人左右,而北地官員大概就在十三人左右,而湖廣籍官員則在七人左右,其他籍則有二三人。
“紫英,……”練國事臉色複雜,看著馮紫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對方。
“君豫兄是不是覺得很震動,怎麼小弟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來?”馮紫英泰然自若,“似乎有些背離了我們士人為官的宗旨,似乎有些過分執著於地域的利益和影響?”
練國事緩緩點頭。
“君豫兄,我不這樣認為。”馮紫英語氣稍微放得平緩一些,“我這樣看這樣想的,無論我們承認不承認,朝中以地域和階層為界限的影響力是真實存在的,最起碼我們現在無力去改變這一切,或許我們以後可以努力去實現,但現在還不行,君豫兄,你承認嗎?”
練國事麵帶苦澀,但是卻隻能點頭。
“那君豫兄,我們為官的目的是什麼呢?我想君豫兄也應該就這個問題深思過無數次了,小弟也與君豫兄探討過,那麼今日你我即將一彆,君豫兄會留在朝廷中樞,小弟即將外放到永平,這一彆不說幾年不能一見,但可能幾個月不能一見倒是真的,不如推心置腹一談,如何?”
馮紫英的提議讓練國事奮然點頭,“好,愚兄也早就希望和紫英開懷暢談一次,先前你我之間的交流很多更流於就是論事,但今日或許我們可以把我們對大周的展望敞開來談一談。”
實際上馮紫英從在青檀書院讀書開始,就開始有意無意潛移默化的對周遭的同學們施加影響,但畢竟他當時年齡太小,就算是嶄露頭角,仍然會受到許多同學的質疑和反對,像陳奇瑜、傅宗龍、薛文周等人,要論關係其實和馮紫英並不差,但是卻因為馮紫英年齡、經曆、出身等原因,他們並不太容易接受馮紫英的許多看法和觀點,甚至包括許獬、範景文、賀逢聖、吳甡等人也一樣,真正關係好卻又願意接受馮紫英的一些看法的隻有練國事、方有度、許其勳、鄭崇儉、王應熊、孫傳庭等幾人,而且程度和不同領域也不儘一致。
像方有度、許其勳是認同馮紫英的開海之略的,因為他們都是江南人,開海對江南的發展影響巨大,而江南繁榮了,對朝廷有益無害。
像鄭崇儉、王應熊和孫傳庭幾人則是軍事方麵的,鄭崇儉和孫傳庭認可馮紫英對遼東防務的重視,認可對蒙古諸部未來的定位,認為大周現在心腹大患就是建州女真,而王應熊則讚同西南流土之爭可能會引發不可測的大禍。
這些認可和讚同在不同方麵和程度上會逐步形成心理上的一種趨同,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種小群體小團體日漸形成的雛形。
這裡邊練國事應該是和馮紫英最契合的,相互認同度是最高的,而練國事也是馮紫英心目中各方麵思想最成熟的,既不像範景文、吳甡那樣略顯偏激,也不像許其勳和方有度那樣對自己一味崇拜,而且練國事在這一批同學中的威信也很高,可以說並不輸於自己。
自己的威信是建立在自己不斷發展和突出的立論觀點和做事結果之上,而練國事則更多的是建立在與諸位同學日常相處對話溝通交流之上,或者改換一種說法,自己的威望是通過不斷的成功來實現權威,而練國事則是通過情誼的交融來贏得大家信任。
這可以相得益彰。
“那君豫兄,覺得我們這一代人為官的夢想是什麼呢?”馮紫英笑了笑,“君豫兄先說,還是小弟先來?”
練國事猶豫了一下,“那愚兄先來,愚兄的想法就是做一個清正廉明為君分憂的好官,當然這可能有些虛,紫英你也不喜歡聽這等話語,那說一些具體的,那就是力求做到讓朝廷對外能外禦敵侮,內則百姓安生,……”
“君豫兄,你這還是還是很虛很大很寬啊,具體該如何做到呢?總不能就像現在這樣亦步亦趨按部就班的做官吧?”馮紫英大笑。
他知道練國事恐怕也是想過的,但是要讓一個剛剛在翰林院裡打磨了兩三年的修撰提出更具體更明確得治政方略,委實太難為對方了,而這卻是自己的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