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尋常粗枝大葉大大咧咧混日子的薛蟠居然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讓一乾人都是大為吃驚。
薛蟠卻不在意,“再說了,我聽蝌哥兒先前說的那些,很可行啊,都說富貴險中求,哪有坐在屋裡就能等到好事兒落到你頭上的,蝌哥兒又不能讀書,做營生什麼時候能有大造化?還不得要走這些路,彆說蝌哥兒,就是我都想要跟著蝌哥兒去闖蕩一回了。”
薛蟠的這一席話更讓幾個人都震動不已,連馮紫英都忍不住上下打量對方了,“文龍,你在大觀樓這邊不也是好好的麼?而且你也要成親了,怎麼突然生出這等想法來了?”
“紫英,我這個人雖然駑鈍,但是也還是能看清楚一些事情的,我在大觀樓其實沒啥用處,原來是柳二哥和芸哥兒在做事,我就是幫忙站個台,現在璉二哥去揚州幫你做大事去了,芸哥兒去接了璉二哥的班,這大觀樓換了倪二的人來幫忙,也一樣安好,我就覺得在這裡帶著沒啥意思,也在尋思我能做點兒什麼,……”
薛蟠麵對眾人懷疑的目光,也顯得很坦然,在大觀樓這幾年,迎來送往,也見識了不少人情世故,多少也有一些長進了。
“現在蝌哥兒提出來他想做的事情,我覺得很有搞頭啊,這開海之略是你提出來的,登萊那邊好歹也還有舅舅在那邊照應,你肯定也有一些門道,所以蝌哥兒才會選擇從山東這邊兒去做事情,我覺得有蝌哥兒主持,我去幫忙照看一下,總還是可以的吧?”
寶釵忍不住了,“哥哥你這邊的婚事怎麼辦?還有,母親也不能答應……”
“親事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情,成親之後難道我還能一直呆在家裡?”薛蟠滿不在乎地道:“母親那裡我會去說,難道我薛文龍就隻能一輩子這般混日子?蝌哥兒的想法很好,探險拓殖,沒準兒日後我和蝌哥兒也能學著史家那般,博一個一門雙侯,……”
薛蟠的話把馮紫英都逗樂了,不過他還是很欣賞薛蟠這種性子。
起碼人家比起《紅樓夢》書中的表現好太多了,而且人家態度很端正,甘願去為蝌哥兒幫忙打下手,沒說仗著自己是兄長就如何,這起碼能說明人家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眾人的目光歸根結底還是回到了馮紫英身上。
現在馮紫英已經成為這一家子的主心骨,沒有馮紫英的點頭,無論是寶釵寶琴的親事,還是薛蝌的宏願,薛蟠的狂想,都根本沒有可行性,而如果有了馮紫英的點頭,那就完全不一樣,一家人信心頓時就能大漲十倍。
馮紫英也沉吟不語。
薛蝌想法是好的,但是這探險拓殖尋找新航路本身就存在著許多不確定性。
有些人三五兩次探險就能出成績,有些人一輩子死在海上卻一無所得,好在薛蝌的想法隻是當一個操盤者和組織者,這樣起碼生命危險要小得多了,他也不願意日後方有度埋怨自己。
“蝌哥兒,文龍,從我個人的想法來說,在登萊經營構劃對遼東、朝鮮、日本、蝦夷乃至更遠的東海女真航路是一個值得去做的事情,不瞞你們,浙江那邊也有一些海商船商也在運作這樁事兒,不過他們疑慮比較多,所以進度比較慢,如果你們能說服二位嬸嬸的話,我個人覺得這件事情可以去做,文龍的舅舅在登萊擔任總督,我在登萊那邊也有些關係,船廠和海商乃至水師提督都可以幫你們引見,至於日後如何來操作,就要看蝌哥兒你們了。”
馮紫英的支持讓薛蝌精神大振,連寶釵和寶琴都認真思考起這件事情來了。
“馮大哥,朝廷真要出台為大周在探尋新航線和拓殖新土地上做出貢獻者以軍功相酬授爵的規製?”寶琴清亮地目光注視著馮紫英。
“官大人很讚同,我也和齊閣老以及首輔、次輔二位大人都探討過,我在《內參》上的一篇文章皇上也曾點評過,應該是持讚同態度的,所以應該可以,無外乎時間早晚而已,江南兩廣麵向整個南陽地區,而北地則麵向遼東、朝鮮日本和蝦夷、東海女真,各有側重。”
馮紫英笑了笑,“京師、揚州、蘇州、大同、杭州這些富裕地方對香料、名貴木材、珍珠、毛皮、人參、銅料、金銀的需求越來越大,而這些地方恰恰是最盛產這些的,不正好和我們大周所產絲、布、茶、瓷、鹽、鐵形成一個相互交換的循環麼?即便是衝著這些商貿上的利益,這都是十分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