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也是覺得皇上現在身體越發衰弱,要以防不測,所以也打算在義忠親王那邊暗中先布線?
可以馮家的身份哪裡用得著這般?馮家要說隻怕比王家分量要更重才是,而且薛寶釵又算得上什麼,難道自己舅舅還能在意她?
而且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隻怕無論是哪邊都要百般拉攏馮家才是。
正躊躇間,卻聽得遠處一小丫鬟一路小跑而來,麵帶惶急,看得元春心中也是一凜。
抱琴迎上去問道:“翠福,怎麼了?”
“壽王殿下來了,說是兩廣進獻孔雀翎,特地給娘娘送來,……”
抱琴一愣,扭頭下意識的望向元春,卻見元春粉頰羞紅,雙目中怒意隱現,抱琴便趕緊道:“就說娘娘身體不適,無法見客,不,還是我去,……”
“不必了。”元春定了定神,竭力讓自己心境恢複平靜,淡然起身,“請壽王殿下在宮門稍候,……”
那小丫鬟趕緊退去。
待到小丫鬟離開,抱琴這才滿臉擔心地道:“娘娘,這卻如何是好?”
“這廝簡直狗彘不如!”話語陰寒無比,猶如從牙縫中擠出,元春眉目間陰霾縈繞,臉頰羞紅慢慢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蒼白。
遇上這種事情她也是從未想到,原本以為這宮中固然枯寂寥落,但是卻也可以落得個清靜,未曾想宮外家中不得安寧不說,宮中居然還會遭遇這等畜生不如的角色。
明知道自己是其父皇妃子,這廝居然敢打自己的主意,隔三差五來騷擾一番,卻又不敢明目張膽。
原來還不過是偶爾遇上言語輕薄,但這兩三個月皇上身體欠佳深居淺出之後,這廝卻是三五日便要找著機會以覲見其母妃許皇貴妃的名義來鳳藻宮這邊轉悠,是不是還要假托外藩進貢給自己送物事,讓元春也是既恐懼擔心,又羞惱無比。
元春穩住心神,保持著固有的冷淡平和姿態,在抱琴的陪同下,緩緩走到了宮門口。
卻見那壽王背負雙手悠然自得地正在四處打量,身旁的一名內侍卻捧著一個托盤,上有幾枝五色斑斕的羽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委實十分華美奪目。
“張弛見過德妃娘娘。”壽王見元春過來,雙瞳異彩爆閃。
鵝黃色的宮裝長裙曳地,外罩丹紅色的比甲外罩,遮掩住誘人的香肩,芙蓉玉麵宛若一枚煮熟剝掉蛋殼的雞蛋,珠圓玉潤中又透露出幾分貴氣,那修長的天鵝頸更是說不出的華貴雍容。
“壽王殿下免禮。”元春語氣平和淡然。
“今日幸得廣西進獻孔雀尾翎十支,馳知娘娘喜歡雉雞翎,這孔雀尾翎更勝雉雞翎一籌,所以馳便專門替娘娘送來三支,……”
“壽王殿下有心了,隻不過本宮卻隻喜雉雞翎,這孔雀翎如此斑斕耀眼,以本宮之見,還是更適合許皇貴妃身份,壽王不如還是送給你母妃更為合適一些。”
元春目光澄澈,對於對方有些不太掩飾的灼灼目光毫不回避,她知道這廝也是你如果越是閃避退縮,這廝便越發猖獗,倒是這般落落大方的挑明,還能讓對方忌憚幾分。
不過張弛既然敢來,自然也不會被元春這幾句話就能打發走,笑了笑,揮手示意內侍將托盤交給自己放在手上。
那內侍似乎早就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奉上托盤之後便知趣離開,一直走到十丈開外方才站住,目光卻是望向來處路口。
“娘娘似乎心境不佳?可是因為父皇身子不適麼?”張弛沒話找話。
“本宮自然記掛皇上身體,倒是壽王心情甚好,還有心思成日裡惦記這些東西,也不怕禦史記掛?”
元春嘴角浮起一抹譏諷的笑容。
壽王眼角一抽,臉色微變,但是迅即又恢複正常,“孤昨日才去宮中看望過父皇,父皇身體並無大礙,不過是在宮中靜養幾日便可,倒是有些人口口聲聲把父皇說在嘴上,卻難得看到踏足父皇寢宮一步呢,……”
一句話卻讓元春氣得鳳目圓睜,玉靨含霜。
她如何沒有去看望過,隻是執掌宮中事務的許皇貴妃卻不允許這些貴妃們隨意去覲見,理由也很簡單,皇上需要靜養,這實際上是要隔絕這些妃子們麵見皇上的機會。
像蘇貴妃、梅貴妃和郭貴妃這些有子嗣的自然可以攜子同往,而像自己和其他幾個無子嗣的妃子卻隻能望而生歎,那周貴妃如此囂張的,在許皇貴妃麵前也一樣被訓得不敢抬頭。
一句話就戳到了對方的軟肋,張弛有些得意。
從那一日見到這位賢德妃之後,他發現自己心境就再也無法平靜,對方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勾得他心旌大亂。
他也知道自己來這裡是在走鋼絲,刀口舔血,若是讓父皇知曉,哪怕不會對自己怎麼,但是毫無疑問就會在自己未來爭奪大寶之位的道路上畫下一個叉。
父皇早在多年前就禁絕女色了,這對張弛來說不是秘密,像賢德妃這樣才進宮的女子不過就是父皇出於政治需要籠絡或者迷惑人心的舉措罷了,但是禁絕女色不代表其他人就可以染指這些女人了。
可他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