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世功很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在裡邊,惠民鹽場是長蘆都轉運鹽使司長蘆都轉運鹽使司衙門在永平府最重要的鹽場,現在卻屢屢被倭寇搶掠焚毀,最終導致永平府這邊乃至遼東的鹽運都受到影響,還不得不從河間那邊運鹽過來。
但惠民鹽場解體之後淪為昌黎那邊大戶們的獵物分食,這些私鹽甚至一度占據了永平本地的市場,這種情形無疑是長蘆都轉運鹽使司那邊難以接受的。
長蘆都轉運鹽使司也屢屢恢複惠民鹽場,但屢屢被毀,損失慘重,最終隻能作罷。
上奏朝廷,但倭寇來自海上,地方上的確無力解決,打板子永平府和昌黎縣方麵也不擔主責,可要剿滅來無影去無蹤的海寇,這太難為永平府了,便是尤世功有心幫忙,也一樣束手無策。
“現在長蘆巡鹽禦史是誰?”馮紫英皺起眉頭。
“剛被免了,現在朝廷尚未任命呢。”尤世功笑了笑,“其中未必沒有這層因素,不過前任巡鹽禦史在裡邊扮演了什麼角色還真不好說,我就不信堂堂一個巡鹽禦史居然會拿惠民鹽場這件事情一點兒轍都沒有,還是其中另有隱情,那就不好說了。”
馮紫英一聽尤世功的話就知道這裡邊多半又有貓膩,免不了利益糾葛和朝廷派係爭鬥,除了兩淮巡鹽禦史外,四大巡鹽禦史中其他三大巡鹽禦史都是由吏部、戶部和都察院協商產生,然後上報內閣和皇上禦批,足見這幾個位置特殊性。
兩淮巡鹽禦史因為曆來屬於皇上自留地,收入要進入內庫,而永隆帝上任之後這份收益仍然歸屬於太上皇掌握,尚未交給皇上。
“尤大哥,這倭寇從海上來,你說在昌黎那邊兒有內應,但這些倭寇藏身於哪裡呢?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從日本不遠千裡而來,這不符合現實條件吧?”
馮紫英也很納悶兒,這北地尤其是北直隸這邊遭遇倭寇襲擾的情況真的不多,尤其是壬辰倭亂之後這種情形就更罕見了,你說在江南那邊有這種情形還說得過去,但永平府,還是針對鹽場,難免讓人起疑。
“可能性有幾種,但都脫不了一個,倭寇肯定在這周邊地區有一個落腳點,這就需要好好去查一查了,但我相信不會太遠,幾百倭寇要藏身,還有吃穿用度,也不是一個簡單事兒,肯定有人替他們遮瞞,這事兒就要看你這個同知的本事了,還是那句話,如果用得著我這邊的,你就說一聲,但涉及到海上的事情,為兄就無能為力了。”
馮紫英當然不會把所有希望寄托於尤世功身上,這本來也不是人家的職責,他隻是要取得對方一定程度的支持足矣。
解決了這邊的問題,也算是取得了較大進展,馮紫英便迅即返回盧龍。
家眷要來了,拖了接近十天才來,另外也讓寶祥在這邊盧龍縣城裡重新購置了一座緊鄰府衙的宅院。
實際上府暑裡有同知公廨,但是規模太小,也過於簡陋,隻能臨時住一下。
這也是從前明沿襲過來的慣例,那就是不修衙門,隻要過得去,就維持現狀。
吳耀青他們已經忙碌了起來,作為馮紫英在這邊的主要幕僚,同知公廨其實主要交給了他和顧登峰在使用了。
“三處選址已經確定,另外石炭煉焦我們已經開始拿出了幾份設計圖紙,這邊和遷安縣裡、盧龍這邊兒都已經接洽過了,兩邊縣裡工房的典吏都已經來實地查看過了,土地山林也已經買了下來,地契已經在衙門裡備案,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顧登峰、莊立民加上晉商的兩名代表坐在公廨的廳堂裡,側席而坐,馮紫英一身青色常服,白鷳加身,端坐正中,倒也有了幾分同知氣象。
“莊先生,登峰,紹全,既然各方麵都已經具備,府衙裡我也已經和知府大人說好,昨日我在三屯營和尤總兵也談妥,匠戶會在最短時間內整理完畢,隻要你們這邊能做起來,肯定能夠準時交付,但是具體如何來運作,你們要有一個細致的方略才行。”
“大人放心,這邊選址結束之後,和兩邊縣裡也談妥了,我便已經安排人通知在廣州那邊的船北上了,隻是永平府這邊沒有像樣的碼頭,所以他們會在揚州重新通過運河北上,再從通州這邊過來,估計一個月內就能到。”
莊立民親自坐鎮,就是看好這件事情,在他看來,永平府這邊一旦建立起來生產基地,不但可以供給整個北地和九邊的軍需,而且可以打開日本、朝鮮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