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以卑職之見,還可以再通知……”
“沒有必要了,把名單交給我,我來看看,……”
接過名單,馮紫英似笑非笑,手持朱筆,輕輕在三戶人名字中的第一戶點了點。
有些意思,廖福德,盧龍北莊士紳,秀才出身,但其侄兒卻是舉人,現在彰德府任推官,不僅僅在北莊擁有接近三千畝上好良田,名下附籍戶數多達六十餘戶,還有佃農奴籍若乾,在盧龍士紳群體中能排到七八位。
完美的目標,馮紫英心中暗道,吳耀青已經提前調查了該人情況,其侄兒其實是其寡嫂帶過來的拖油瓶,結果嫁過來沒幾年其兄也過世,其侄兒與其關係並不算密切,據了解其侄兒已經有六年未曾返鄉。
“好了,宋三,此事便與你無關了,這還是刑房和三班衙役們的事情了。”馮紫英笑了笑,擺擺手,“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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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誌仁得到消息時天還是麻麻亮,得知下人來通報消息,忙不迭地險些從床上滾了下來,還是身旁的小妾一把扶住,才免於這位府尊大人滾落床頭。
氣急敗壞地一邊喊著小妾趕緊拿衣衫來,朱誌仁一邊急吼吼地來回在房中踱步,“這個馮紫英,簡直是膽大包天,這是要捅馬蜂窩麼?隱匿軍戶罷了,多大個事兒?”
見老爺急得跳腳,小妾也是連衣衫都為穿好,隻著一件肚兜便來和丫鬟一道替老爺穿衣,若是平日看著這新納小妾肉光致致的景象,定要好生調教一番,過足手癮方才罷休,但是今日卻是半分興致皆無,隻催著趕緊穿衣梳頭。
朱誌仁一踏出門,長隨已經迎上來,“聽說是同知大人行文兵備道,督請兵備道那邊從薊鎮借兵兩百,並點齊了府中衙役,突襲了北莊,廖家一門三十二口皆被拿下羈押,……”
“瘋了,馮紫英瘋了麼?全家拿下?”朱誌仁腳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麵帶驚恐,臉色煞白,“他這是把一個隱匿軍戶當成謀反大逆案子來辦麼?”
長隨也是滿臉驚懼,“府衙裡的三班衙役們都沒有得到任何消息,隻是午間讓各人把各色文書枷具備齊,一直等到晚間亥時才出發,他們也不知道去哪裡,隻管跟著去,才發現還有邊軍配合,……”
永平兵備道在永平府這邊存在感很低,因為永平府北麵西麵都是薊鎮邊軍,加之三衛二十年前輩裁撤之後,永平府除邊軍外的駐軍幾近消失,這兵備道就更像是一個空殼子衙門了,兵備道是掛著山東一個僉事名字,那個家夥同時還簡直德州兵備道,所以很少來這邊,不知道馮紫英卻如何和那邊扯上了關係。
邊軍未得都司行文是不能進入非鎮軍轄地的,這是鐵律,但是有了兵備道行文,那就是具備了法律手續,朱誌仁很清楚這裡邊的門道,馮紫英這是蓄謀已久,恐怕早就要拿這些士紳們開刀了。
隻不過這種隱匿軍戶的事兒,哪怕是侵占屯田,也算不上什麼大案,不過就是罰銀、笞杖,而且大周律在大明律基礎上弱化了許多,尤其是對士紳的優待更甚。
侵占隱匿田土賦役等罪名,對士紳都有從輕的規製,除非有其他特殊情節,否則是以罰銀和剝奪士名為主,笞杖為輔。
這馮紫英一下子將其全家枷鎖回來,這簡直就是當成了謀反大案來辦了,這廝難道在來之前沒有學習一下大周律?
擔任刑部、同知、推官等官職者,按照規定在任職之前都要先學習大周律,這馮紫英號稱治政能人,難道會不懂這些?
穿好衣衫衝出後院,朱誌仁正欲直奔同知公廨而去,卻見馮紫英早已經搶先而來。
幾乎要咬牙切齒,怒斥對方,但是朱誌仁千言萬語還是抓做了一句話:“紫英,你糊塗啊,怎麼能這麼乾?”
“大人放心,若是沒有十足把握,下官焉敢如此放肆?”馮紫英趕緊一句話寬心,朱誌仁狐疑地看著對方:“當真?”
“府尊麵前,下官如何敢妄言?下官正是前來彙報。”馮紫英笑意盈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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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誌仁稍稍放心,看樣子對方是有所斬獲了,隻不過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從哪方麵得手了。
“那好,先去我那邊。”朱誌仁心中一定,又恢複了尋常的鎮靜自若模樣,一步三搖,“紫英,你也該先給我打個招呼才是啊,行文兵備道請借邊軍,雖說令尊是薊遼總督,但是地方借兵邊軍,風險極大啊。”
借兵邊軍,除非涉及幾類大案,否則便是違製,而地方官府和兵備道都是要承擔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