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開海之略早已經成為定局,而馮紫英也一度受“打壓”出京任職,大家都以為馮紫英的仕途生涯應該回歸一個正常的軌道,比如在永平府同知任上乾滿三年,如果表現一般可能會平掉到某個大府擔任同知繼續曆練,如果表現優異就有了能晉升從四品,比如到某個省布政使司擔任參議。
若是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要第二任才可能提拔,但是換了馮紫英,大概率會在三年一任任滿就獲得提拔,進入從四品官員序列。
不過賈政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馮紫英的影響力,昨天馮紫英才回京,今日內閣諸公問詢完,還沒等到第二日呢,皇上又要召見,這未免也太誇張了一些。
想一想那些外埠的四品知府們經年難得回一趟京,要想獲得皇上單獨接見而不能,打賭都隻能集體覲見,足以證明馮紫英的得寵了。
“世伯,……”
“賢侄,你趕緊去,皇上召見,乃是天大的喜事,如何能耽擱,愚叔這邊,你隨時都能來,愚叔也特彆高興你能多過來坐一坐,寶玉,蘭哥兒那邊,多去看一看,指點他們一番,哎,環哥兒現在去了書院,愚叔也算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你趙姨娘現在也都安分了許多,……”
賈政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家的事兒,讓馮紫英感覺似乎賈政一下子就老了不少。
“總之,你能多來,幾個姐妹那裡,寶玉和蘭哥兒那裡,對了,前幾日你赦世伯也說起了琮哥兒現在也已經讀書了,若是你能去勉勵幾句,也是好的,……”
賈琮?馮紫英還有點兒印象,是賈赦的庶子,比賈蘭都還要小兩歲,現在恐怕還不到十歲吧?
看來這賈家還很的是把自己當成了大樹,他們成了藤蘿,可這賈家幾位姑娘似乎都和自己有緣無分的感覺一樣,糾纏不清,但是卻始終隔著一道鴻溝,難以逾越,或許可以在迎春或者探春這裡得一個突破?
在東華門外等候的內侍等到馮紫英,馮紫英自然免不了是一番道歉,一封金錁子免不了,小內侍也是眉花眼笑,喜滋滋地引著馮紫英入內。
“馮大人,皇上已經不經常在東書房召見外臣了,這半個月來您還是第一個呢。”
“哦,或許是天氣煩熱吧,這日頭,可真是讓人夠嗆。”從榮國府趕到東華門,雖然是乘車,這未時日頭真毒,馮紫英還是一身大汗淋漓。
小內侍見馮紫英無意多打探什麼,也有些詫異。
以往輪到自己帶外臣覲見時,這些臣子或多或少都要問一些事兒,周公公也交代隻要他們問,都可以按照要求回答,如果他們不問,也可以拋出一些話題來引他們發問。
今日這位小馮修撰他是第一回帶進宮,見他出手大方,以為對方會問什麼問題,但是沒想到對方口風如此之穩。
心裡有些詫異,也還有點兒不甘,小內侍又道:“是啊,天時太大,上回戶部鄭大人覲見,皇上也專門賞了飲子,賜座答話,……”
“伯孝公年長,皇上體恤,臣子們自然是感激不儘的。”馮紫英淡淡地道。
見馮紫英又是一句話就關了門,小內侍越發鬱悶,卻也不敢再深說,這一位位卑,但是卻在京中風頭很盛,皇上看樣子是極看重的。
馮紫英不知道這位小內侍是受何人指使而來,這等話語如果是無意間偶爾漏一句,他還能不在意,但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漏風,顯然不是皇宮裡的規矩。
馮紫英不相信一封金錁子就能有這麼大效果,雖說皇宮裡沒有秘密,但是秘密卻不是這種方式就能探聽到的。
東書房。
永隆帝揉著太陽穴,越發感受到年齡不饒人,從前年開始,他就感覺到精力不濟,就幾乎戒絕了所有活動,除了清修和朝務外,其他事務他都不怎麼過問了,甚至連宮內事務也一並交給了許氏。
幾個兒子都已經成年,許氏便是想要做什麼也無能為力,自己隻要不給她染指朝綱的機會,她便永遠彆想像太妃那樣發揮影響力。
局麵很不好,這一點永隆帝很清楚,但他一直以為自己能駕馭,但算來算去卻沒有算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下滑如此之快,以至於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兒措手不及的感覺。
那邊兒也似乎覺察到了一些什麼,活動越發頻繁起來,可恨父皇還視若無睹,讓永隆帝內心也是又恨又憂。
幾個兒子都太稚嫩了,也許自己還是該把他們早點兒放出去曆練,但是現在局勢越發微妙,永隆帝反而不敢輕易放手,一旦出了差錯,內憂外患爆發出來,那就是不可收拾之局。
想到這裡,永隆帝內心也是越發煩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