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方司先後介紹了西南方麵獲得的情況,氣氛逐漸凝重起來。
尤其是獲知川南重慶府、敘州府、順慶府、潼川府等一帶糧價相比往年貴了兩成,這種情形在夏糧收割之後很不正常,按照常理夏糧收割之後糧價便會下跌,但現在看來毫無這種跡象,而像一些軍資如牛皮、鐵料、竹木等物資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上揚,這說明川南一帶的確有人在囤積收儲這些物資,而毫無疑問這就是為戰爭而準備。
“禮卿,你的判斷呢?”柴恪目光投向袁可立。
作為職方司郎中,袁可立需要做一個總結性的介紹。
“張大人,柴大人,諸位,從職方司獲得各方麵情況來看,尤其是非熊在去年就已經通過其在老家親眷做過一些了解,楊應龍實際上從去年就有這種不穩跡象,但是這種跡象卻不能說明什麼,隻有當楊可棟叛逃,結合起來,才能映證其心懷叵測。”
袁可立一邊思考一邊道:“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楊應龍有反意,楊可棟的逃回使得他更無顧忌,但是不是西南這邊就隻有楊應龍呢?我覺得恐怕不僅止於此,我們需要做更壞一些的打算,像緊鄰他的永寧宣撫司,宣府使奢崇明其實比楊應龍野心更大,隻是實力遠不及楊應龍而已,一旦楊應龍起事,奢崇明很大可能會效仿,……”
“除了永寧宣撫司,還有其他麼?”張景秋皺起眉頭問道。
“不好說,水西,還有湖廣施州境內土司眾多,流土之爭素來激烈,眼下沒有人點燃這根火引子還看不出來,但是一旦楊應龍和奢崇明生亂,保不準這些人也會群起效仿。”袁可立說得很謹慎,“另外也需要考慮播州生亂之後會不會波及到鄖陽襄陽這一帶的流民,近年來鄖陽巡撫易人頻繁,人走政息,而且多有庸碌之輩,其間流民多有不滿,……”
袁可立說得不太客氣,在座眾人卻是都默默點頭,鄖陽巡撫五年內換了兩任,這種高頻率換人,的確會給治政帶來巨大負麵影響,尤其是流民群居的荊襄之地。
“禮卿的意思是……”張景秋直接問道。
“恐怕要早做準備,防患於未然,避免波及荊襄流民,這一二十年來好不容易安頓下來,若是因此而波及躁動,那就真的是要天下大亂了。”袁可立語氣沉重。
兵部幾個人對播州楊應龍等人的威脅還是不太看重的,他們更擔心的是會不會波及到荊襄之地。
要知道一百多年前前明成化年間荊襄流民造反,波及數省,附賊者號稱百萬,四處出擊,給四周之地造成極大破壞,後來大周沿襲明製成立了鄖陽巡撫,負責管轄包括鄖陽、襄陽、漢中、安康、夔州等地。
但各府分屬陝西、湖廣、四川,巡撫隻是負責監督,而且其中也一度裁撤,而且所用巡撫德才也是參差不齊,所以導致荊襄之地局勢又有惡化趨勢,所以這也是兵部最擔心的。
“禮卿的意思是先把籬笆紮好,嗯,把荊襄之地局麵穩住,然後再來對付播州?”張景秋捋著胡須問道。
“恐怕需要雙管齊下,荊襄之地為根本,斷不能亂,播州是膿瘡,須得要用猛藥,也不能緩。”袁可立表明態度,“單單依靠湖廣、四川和陝西都司兵力,恐怕很難一擊必殺,而一旦時日遷延,隻怕朝廷糧餉又有些接濟不上,因為可能還會牽扯到其他方向。”
袁可立這是大實話,無論哪裡叛亂,隻要朝廷糧秣餉銀跟得上,都不是問題,實在不行,把邊軍抽出一兩部來,都能解決掉。
關鍵就在於一旦要調邊軍,千裡迢迢,這就是涉及到大量的糧秣餉銀,九邊邊軍現在哪個鎮不欠糧餉?多少而已,寧夏鎮不就是所欠糧餉實在太多,才釀成兵變叛亂麼?
目前朝廷財力從去年開始因為開海之後略有好轉,開始逐漸把原來所欠糧餉慢慢填補,但是仍然窟窿巨大,九邊各鎮邊軍現在都隻能穩住局麵。
可你要讓他們離開駐防之地進入內地來平叛,不把他們所欠的糧餉補齊,這幫大頭兵能乾?
便是現在控製力最強的遼東軍,恐怕都做不到這一點。
“禮卿,你所的其他方向可是指薊鎮和宣府?”柴恪皺起眉頭。
“宣府、薊鎮、遼東,我可不認為察哈爾人和播州這邊如此巧合,察哈爾人這邊陡然轉變態度,諸公難道不覺得奇怪麼?馮大人去年還能讓察哈爾人幫著遼東壓製東虜,怎麼今年就要南侵了?”袁可立態度鮮明,“如果說這裡邊沒有努爾哈赤這個老賊作祟,打死我都不信!”
“這就意味著察哈爾人南侵,播州生亂,可能會是同一時間節點,那麼東虜會袖手旁觀麼?”孫承宗冷冷地道:“努爾哈赤設了這麼大一個局,必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