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應甲臉色陰沉地看著下邊自己親信張慎言遞過來的消息,捋著胡須沉吟不語。
組建民壯不是問題,地方官府有這個權力,但是永平府組建民壯規模太大了,五千人,其中三千來自軍戶抽丁,據說是以折抵這麼多年,這些軍戶以民戶身份逃避的賦役,這好像也說得過去。
另外兩千來自永平府下邊州縣的民壯,這一部分人的反應最為強烈,包括各州縣的官員和士紳大戶,都一致反對,但是在馮紫英的強勢和朱誌仁的支持下,這種聲音也隻能停留於紙麵,難以撼動。
當一地知府和同知在這方麵工作態度一致時,幾乎沒有誰可以推翻或者抗衡,無論是各縣官員還是地方士紳,敢於抗衡的結果就是隻會遭到無情的打壓處理。
當然不是沒有辦法,但是隻能來自於更高層麵,放在北直地區,那就隻能是朝廷了,這方麵的事務,要麼是兵部,要麼是都察院。
“兵部那邊什麼態度?”喬應甲放下紙簽,淡淡地問道。
“汝俊公不必擔心,兵部那邊態度很明確,永平府地處要害,蒙古人入侵在即,薊鎮兵力不足,理當大力加強民壯組建,以保地方平安。”
張慎言是喬應甲在元熙二十七年擔任考官時中的三甲進士,加之張慎言又是陝西澤州陽城人,都屬於北地士人,關係一直密切,算是喬應甲在都察院中幾個重要親信,現在是都察院河南道禦史。
“那這幫人是什麼意圖?”喬應甲還是不太放心。
“無外乎就是有人走了門路,所以才會幫忙搖旗呐喊一番了。”張慎言笑了笑,“汝俊公,咱們這些禦史們可不是都能像您這樣謹言慎行,自清自省的,有些人明知道有些事情行不通,但是幫忙喊幾聲,吆喝一下,提醒提醒,也算是儘了人事吧。”
“不對,金銘,臣木可不是這樣的人,他和你是都是陝西鄉人,你應該清楚他的為人。”喬應甲對此很不滿意,“臣木好歹也是咱們北地士人一員,紫英在永平府所作所為固然有些苛厲,但是他難道看不到這背後的意義?”
喬應甲所說的臣木也是陝西士人,同為都察院山東道禦史的郝土膏,字臣木。
如果說在六部中江南士人占據著主導地位,那麼在都察院中,北地士人的力量卻要更勝一籌了。
都察院幾大主官中,除了右都禦史劉一燝是江南士人外,左都禦史張懷昌是遼東人,左副都禦史喬應甲是山西人,其餘三名副都禦史、僉都禦史除了楊鶴是湖廣士人外,另外兩人一人是北地士人,一名是西南士人,再無江南士人。
張慎言見喬應甲有些生氣,隻能陪著笑臉,“臣木的姻親在永平,可能是這個原因,……”
“那臣木就更應該明白這其中的利弊得失!”喬應甲沒好氣地道:“金銘,你去和臣木好好談一談,這件事情就此打住,而且臣木還要去和他姻親告誡一番,告訴他一切自有朝廷法度,切莫自誤!”
張慎言心中也是暗自叫苦,但是卻又不得不接受下來。
他就知道此事肯定會引來汝俊公的不滿,得意門生被放逐出去到地方上,現在一力在永平做事,本身永平那些士紳就做事不地道,現在還要來幫忙叫苦喊冤,這不是存心觸怒汝俊公麼?
若是落到左都禦史張公耳朵中,隻怕郝土膏這家夥還更要吃不了兜著走,這組建民壯明顯就是要對抗蒙古人,從某種程度也減輕了遼東和薊鎮的壓力,真以為張公看不見?
“金銘,臣木短視,你切莫要和他一樣。”喬應甲對自己這個親信還是很信任的,“長蘆巡鹽禦史空缺已久,我已經和張大人商議過,另外也和乘風兄談過,準備近日與張大人一道向首輔大人建言,由你出任長蘆巡鹽禦史。”
張慎言心中砰砰狂跳,這可是長蘆巡鹽禦史啊,掌管北地鹽務,可謂權傾北地。
這個職位空缺經年,一直未能達成平衡,而汝俊公此番能告知自己,那就也就幾乎是有絕對把握才會如此表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