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非馮紫英本意。
永平府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根據地,但是這裡分量太輕,無論自己在這裡做得再好,但到了一定級數,就很難再有提升,但如果交給一個合適的人選來,的確可做王霸之基。
但這沒有十年八年的苦心經營,而且是需要按照自己的規劃去經營,很難達到那種理想狀態。
煤鐵水泥複合體的打造,道路、港口基礎設施體係的建設,乃至於利用榆關港輻射順天府、東蒙古地區、永平府、遼西走廊幾個區域帶動起來的海陸商貿體係,這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就目前來說,自己慢慢打下的基礎正在成形,哪怕是蒙古人的侵擾也一樣改變不了這個局麵,自己加莊氏再加晉商、海通銀莊,基本上代表了官方、技術和貿易渠道方、資本人脈方,而海通銀莊能夠穩定地將宗室捆綁進來,這樣形成了一個穩固的工商聯盟。
可以說誰都無法阻擋這樣一個怪物的迅速成長,隻要外部市場不受影響,那麼這個怪物就會膨脹到一個驚人的地步,其囊括的利益群體會越來越大,實力越來越強,甚至裹挾朝廷影響朝廷政策。
對馮紫英來說,這還隻是第一步,在很多地方都還可以變相複製這類情形,當然未必要全部一致,選擇合作的對象,采取的方式,合作的模式,都可以因地製宜變化,但是其核心卻是不變的。
那就是要扶持工商產業體係,以工促商,以質優價廉的工業產品來支撐商業貿易的內外擴張;以商帶工,以不斷拓張的商業貿易渠道網絡來帶動工業的發展,將大周的工業產品源源不斷的輸送到大周內外的每個地方。
近期會以海貿為主,但是馮紫英很清楚外部市場受限於東亞和東南亞地區的整體消費水平,有一個飽和度,而大周內部市場才更具有開拓性,最終還要將工業產品向更遙遠的南亞、西亞乃至地中海和歐洲輸送,這才是終極目標。
想象很美好,但是這卻需要建立在自己能完全掌控局麵發展節奏的前提下,可當下混沌的局麵已經遠遠超出了馮紫英所能控製,潛藏的危機馮紫英已經意識到了,但卻很難捕捉到其中真實的一麵,這讓他也有些心煩意亂。
賈敬的異常,元春的提醒,無一不在映證著馮紫英自己的直覺,這不單單是蒙古人入侵和西南亂局甚至建州女真策劃那麼簡單,肯定還有什麼根據威脅性的潛在危險。
白蓮教?還是倭人?義忠親王?
所以他要寫這封信提醒汪文言,該把重心適當調整了,等到永平府經曆了蒙古人侵襲這一波之後,馮紫英自信有把握來好好梳理一番了,而朝中的細微變化,都有可能帶來不可預測的風險。
看見晴雯臉色不太好看的出來,香菱也有些驚訝。
爺對晴雯的心思這闔府上下誰不知曉,怎麼晴雯不遠數百裡來,爺卻隻是詢問了一番便打發了出來,連體己話都沒說幾句?
香菱踮起腳尖向裡瞥了一眼,卻見馮紫英提筆疾書,知道也肯定是在忙正事,這才上前拉著晴雯的手,像是看破了晴雯內心鬱悶,笑著道:“你是不知道,爺來了永平府可和在京師城裡大不一樣了,幾乎每日都是如此,不是處理公文,就是何人談話,要不就是寫信,……”
“有這麼忙?”晴雯撇了撇嘴,意似不信。
“真的,見你之前,東府的小蓉大爺還來了,爺還見了他一麵呢。”香菱見晴雯不信,趕緊道。
“小蓉大爺?!”晴雯吃了一驚,“爺好像和東府那邊兒沒多少交情吧?寶二爺和環三爺都未曾來過這邊,怎麼小蓉大爺卻還來永平了?”
“誰知道?”香菱攤攤手,然後又拉著晴雯,“所以你也彆覺得爺冷淡了你,冷淡誰也不會冷淡你吧,……”
晴雯翻了個白眼兒,香菱這丫頭就是老實,說奉承話都不會說,但晴雯也知道對方好心,搖搖頭:“我倒不是在意這個,隻是覺得這一趟跑得蹊蹺,奶奶固然不滿意,爺估計心情也不會好,但我不來還不行。”
“怎麼了?”香菱訝異地問道:“不是奶奶讓你來的麼?”
香菱聲音略大,那邊兒金釧兒也從門洞裡鑽了出來,看著晴雯,“不是奶奶叫你來的?晴雯,那你怎麼來的?”
晴雯和金釧兒關係很淡,雖說人前都還能維持著一個體麵,但是真正無人的時候,卻不會慣著誰,晴雯尤其是看不慣金釧兒以爺身邊大丫鬟架勢自居,冷著臉道:“我說了不是奶奶讓我來的麼?”
金釧兒一怔,瞅了一眼香菱,見香菱仍然是迷迷瞪瞪的模樣,知道這丫頭就這樣,也懶得多問她,隻看著晴雯:“晴雯,你也莫要仗著奶奶喜歡你就自作主張,咱們當奴婢的得有分寸,……”
晴雯惱了,“金釧兒,你這話該說你自己,我來去哪兒我自己心裡有數,真要惡了也和奶奶的心意,我自個兒走人,不勞您記掛,……”
金釧兒也不在意,反而笑了起來,“那就好,好歹我和你也都是榮國府出來的,現在在府裡做事兒,不想丟了我們自家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