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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慢慢沉靜下來,整個曠野逐漸變得清冷下來,打著旋兒的秋風帶起草葉在黑暗中飛舞,借助著搖曳的火把,可以看得見一排排簡陋粗糙的拒馬樁在營寨外次第架起,形成不規則的防護線。
伴隨著內喀爾喀五部的主力抵達遷安城外,整個一天馮紫英都在四城上仔細觀察著。
數量超過了五萬人,的確讓人心驚,如果內喀爾喀五部不惜一切代價集中力量猛攻,遷安守不住。
隻是馮紫英和侯承祖以及左良玉商議過得出的結論。
十倍於守軍,而且遷安城小牆矮,護城河雖然有灤河水注入,但是依靠充裕的畜力,要填平護城河不是問題。
從下午開始,蒙古兵便已經開始有條不紊的開始填埋東麵和北麵兩邊的護城河,數十輛木製包皮的裝載車在披甲馱馬和士卒的推拉之下,依靠著巨大的木盾,迅速逼近護城河開始填塞,短短兩個時辰,在付出了數百人馬的傷亡之後,便迅速在兩麵護城河上塞滿了幾處。
蒙古兵的決斷和悍不畏死,出乎馮紫英的意料,他意識到自己還是有些小覷了敵人的決心。
幾百上千人馬的損失對於蒙古人來說承受得起,既然要南下來打秋風,若是連這點兒損失都經受不起,那也就不必來了。
如果按照這樣的進度,最遲兩天後,蒙古軍就能夠正式發起全麵攻擊,到那時候,就真的是能靠硬碰硬的消耗戰術來決定勝負了。
那種情況下己方毫無勝算,數千火銃兵隻會在對方的箭矢和火炮攻擊下消耗殆儘,或許對方也會付出慘重代價,但對己方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甚至還要付出整個遷安城城毀人亡的慘重代價。
馮紫英知道自己這樣熬下去是不行的了,必須要兵行險著。
在此之前他曾經考慮過許多,但是算來算去,他也清楚最終還是要靠兩軍對壘的實力消耗來決定結局,但是在此之前,如何最大限度消耗對方,或者打擊對方士氣,他卻是考慮過許多。
敵強我弱,但是己方的優勢就是主場作戰,人熟地熟,要充分把這些優勢利用起來。
十餘艘隱藏在蘆葦蕩中的船被悄悄地放了出來。
這裡距離遷安城不過幾裡地,敵人的斥候已經幾度沿著河岸掠過,但是卻並未能發下隱藏在蘆葦中的這十幾艘專門隱藏的船隻。
醜時已過,船隻在船夫們沉默而富有節奏的劃槳下向下而行,速度很快,但是卻有序而行。
站在西北城牆頭上的馮紫英有些不安地來回踱步,從這裡可以看得到遠處幾裡外的宿營地明滅不定的燈火,蒙古人很小心,不但將宿營區域分成了幾塊,而且互不統屬,保持著一定距離,同時將拒馬樁也不惜費時費力的架起,以防止大周這邊利用夜間劫營。
馮紫英並不認為這種夜裡偷營是妙計良策。
蒙古人遠來,在占據絕對優勢情況下,肯定寧肯以力破巧,寧願各方麵辛苦一些,也不願意去冒險。
所以要想打蒙古人一個措手不及,那就必須要彆出奇招。
“布喜婭瑪拉,德爾格勒他們那邊準備好了麼?”馮紫英轉過頭來問道。
“大人放心,隻要您這邊能如期發動,那麼我們這邊肯定會如約而動。”布喜婭瑪拉很鄭重地回答道。
……
十餘艘船緩慢地行進在灤河上。
秋季漲水,灤河河麵寬了許多,十餘艘船在黑夜中行船也顯得十分危險,不過這些精選出來的船工都是長期在灤河上營生的,為此他們也已經做了一個月的準備。
“差不多了。”說話的是遷安縣兵房的典吏宋子安,他是土生土長的灤河岸邊長大的人,對於灤河兩岸的情況了如指掌,伴隨著船上一陣明滅的燈籠閃動,船速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