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禮克圖洪巴圖魯心中一顫,早知道就不該去充門麵打頭陣了,隻是烏齊葉特部作為內喀爾喀五部名義上的頭部,如果自己都不願意身先士卒,這一仗就沒法打了。
“不過叔祖,雖然這位小馮修撰手腕不凡,但是說來說去他也就隻有幾千兵,咱們用人耗也把他耗死了,這遷安城我們必須要打下來,隻要打下遷安,這城裡七八萬人口加上內裡的財貨,也算是能夠彌補我們的損失了。”宰賽補充道:“您的烏齊葉特部獻上,我的弘吉剌部也不會退縮,當下也就隻有這樣一搏了。”
卓禮克圖洪巴圖魯重重的一點頭,“說得好,這個時候,我們也彆無選擇了,便是豁出去幾千條兒郎的性命,也得要搏這一回!八裡罕,索格托,準備好了麼?準備好就給我上!”
伴隨著卓禮克圖洪巴圖魯親自抵近擂鼓助威,整個烏齊葉特部的士卒們都開始躁動起來了。
尤其是在卓禮克圖洪巴圖魯親自打氣表示,隻要拿下遷安城,城中子女金帛,他一文不取,全數由將士們分享,而率先登城者重賞黃金百兩、駿馬十匹、寶刀三口,外加女子五名,若是戰死,便由族裡負責將其子嗣養到十六歲成年。
這樣的鼓舞下,整個烏齊葉特部的士卒們頓時都嗷嗷直叫,完成結陣之後,數千戰士,推著木盾車,扛著皮盾,向著城牆奔湧而來。
黑壓壓的數千人形成一道長約千米的零散人牆朝著遷安北門擠壓過來,木盾很好的保護著了第一線的士卒,使得火銃很難真正對其構成威脅。
左良玉手握戰刀,雙目放光,猛然一揮手。
伴隨著幾具回回炮再度發威,數十個陶罐再度在北門陣營前炸裂開來,然後緊接著火球落地,頓時燃起一團一團的大火。
不過這一次蒙古人顯然已經汲取了教訓,雖然不知道大周軍發射出來的猛火油究竟是什麼製作而成,但是是稍微猜測一下也能想得到這應該是類似於桐油這一類的易燃油料,所以夾雜在士卒中的便有數十人背負著土袋的士卒。
待那陶罐落地一炸裂,這些背負土袋的士卒便迅即撲上去,以泥土迅速掩蓋,讓隨後而來的火彈再也難以發揮出奇效。
站在城牆上的馮紫英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也知道企圖用這種東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建功本來就是不切實際的想法,蒙古人並不蠢,隻要稍稍做出應對之策,便能迅速將這種危害降低到最低點。
見猛火油難以發揮效果,左良玉也不在意,本身他們也都預料到了這一點,而這個時候假設在城頭上的佛郎機炮也都紛紛調整射距和角度,開始第一波打擊。
伴隨著一陣陣怒吼,引線點燃,轟然鳴響,煙氣四溢,一批批士卒迅速擦拭清理發熱的炮膛,然後將藥包和炮彈裝入,……
震天的轟鳴聲中,飛瀉而下的彈丸憑藉著巨大的慣性動能肆無忌憚地在人群中蹚出一條條血胡同。
雖然泥地極大的減輕了彈丸的動能,但是這仍然不是人身肉體能承受得起的,可以說是挨著就死,擦著就亡,殘肢敗體,血漿肉泥,瞬間讓戰場地麵變成一片血腥無比的修羅場。
而淒厲無比的慘嚎哭叫聲此起彼伏,夾雜在仍然在不斷鳴響的炮聲中,還有呐喊怒吼的衝鋒聲中,形成了一曲無比慘烈悲壯的奏鳴曲。
卓禮克圖洪巴圖魯麵皮忍不住一陣陣抽搐,忍不住以手扶額。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場戰事不會輕鬆,但是當你真正直麵這種血腥酷烈的場麵在自己眼前上演,看著平素精壯勇武的兒郎子弟如同被砍瓜切菜一般輕而易舉的被摧毀蹂躪,變成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那種滋味即便是他以前勁烈過無數次戰事,仍然有一種難以接受的暈眩。
他看到了索克托雄壯而模糊的身影不斷吆喝著士卒們洶湧上前,推著木盾不斷逼近城牆,但是一枚彈丸奔騰而下,瞬間就擊碎了堅固的木盾,順便帶走了藏身其後的十餘名士卒的性命,而另外一組士卒立即重新舉盾而上,絲毫不停息。
他看到了八裡罕指揮著騎兵隊沿著城牆以一道優美的弧線穿行而過,兒郎們引弓拋射,箭如雨下。
藏匿在矮牆中,高牆上的大周兵士慘叫連連,無處藏身。
與此同時,牆上牆下火銃齊鳴,煙霧繚繞,猶如在狂風驟雨中掙紮的樹葉,八裡罕率領的騎兵橫行而過,紛紛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