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把下邊休息的部隊拉上來,否則就來不及了。”馮紫英給左良玉建議。
“大哥,不能讓懷玉兄他們的水兵隊上麼?”左良玉手中的窄鋒刀沾滿了血跡,被他以刀杵地,喘息著。
先前兩名弘吉剌部的勇士從攻城車上飛躍而來,企圖直接躍上牆垛雉堞,被他躍上牆垛硬生生連斬兩刀,直接將對方斬下牆頭。
而他也付出了挨了一箭的代價。
好在鐵葉棉甲起到了很好的防護作用,而那一箭不過是流矢,沒能傷及骨頭,隻是在皮肉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不行,還沒有到最後關頭,昆山,你應該明白,我們必須要撐過今日。”馮紫英歎了一口氣,“我也沒想到宰賽會有如此決斷,原本以為能夠拖上一日,利用我們的火銃優勢給他們造成巨大殺傷,明日也許才會是決戰,但沒想到宰賽卻是這般敏銳地覺察到了戰局的關鍵了,……”
左良玉何嘗不明白,但是看著在內牆下邊橫七豎八休息的士卒,他的確有些不忍。
這些都是剛從矮牆上撤出來休整的部下,休息不到半個時辰,許多人還在包紮。
遊士任已經把整個遷安城的所有郎中都押了上來,凡是輕傷的都隻能就地包紮,不能撤下去。
“昆山,最艱難的時候還沒到,東城那邊傳來消息,科爾沁人已經轉過來了,那邊隻剩下巴林部了,宰賽不會坐視這種情況下一直持續下去,他會很快發起更凶猛的攻擊。”
馮紫英的話讓左良玉無話可說,隻能下令讓正在休整的兩部重新集結上牆。
馮紫英所料沒錯,在發現全力壓上仍然沒有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時,宰賽就知道問題麻煩了。
要麼就此打住,重新考慮進攻模式,要麼就還要壓更大的注,自己的弘吉剌部損失慘重,但是還有餘力一戰,卓禮克圖洪巴圖魯的烏齊葉特部也損失不小,如果全部壓上去,還是未能攻下城來,那就非常危險了。
哪怕是日後回到草原上去,恐怕都要麵臨各種棘手的問題,所以他隻能把科爾沁人拖進來。
科爾沁人不想加入也不行,弘吉剌部和烏齊葉特部不遺餘力的發起進攻,紮魯特部損失慘重,巴嶽特部也一樣付出了代價,現在還在和薊鎮騎兵羅一貫部纏戰對峙,如果科爾沁人還想避戰,隻怕就要激起公憤了。
麵對科爾沁人的加入戰團,宰賽也沒有就此輕鬆,他說服了卓禮克圖洪巴圖魯再度調集了三千人,而自己的弘吉剌部出動四千人,加上科爾沁人的三千人,一次性便出動了一萬人發起最終的總攻。
這已經是宰賽能夠調動所有兵力的極限了,無論是科爾沁人還是烏齊葉特部,亦或是自己的弘吉剌部,都不可能把所有力量全數投入。
這是在大周境內作戰,保留三分之一的生力軍預防萬一這是每一個部落生存的法則,否則一旦北返時如果沒有能夠一戰或者壓陣的兵力,就有可能全軍覆沒。
這也是草原各部最大的弊病,誰都不可能把命運寄托在其他部落身上,沒準兒一轉臉盟友就有可能變成敵人。
一浪高過一浪的衝鋒沿著整個北城漫卷而來,無論是內喀爾喀人還是永平府方麵,都意識到了這一次衝鋒就會決定整個遷安城,甚至整個永平府的命運,勝負在此一舉。
馮紫英確定隻要內喀爾喀人在遷安城下折戟,便不可能再有勇氣去攻打比遷安城更高峻難打的盧龍城,這也就意味著整個永平府都安全了。
戰馬奔騰,箭矢如雨,火炮轟鳴,炮彈呼嘯,呐喊聲嚎叫聲,震天動地,蒙古人所有的攻城車和雲梯都被全數抬了起來,怒吼著奔跑著,向著北城席卷而來。
這個時候無論是城頭上那個佛郎機炮還是回回炮的猛火油,都根本無法阻擋蒙古人如此規模的衝擊,這一萬人分成了三輪,滾動式的向前推進,無人可擋。
此事唯一能決定勝負的隻能是在遷安城牆上下的勇氣、決心和意誌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