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宰賽他們沒收獲?幾萬大軍的盔甲,馬匹,武器,火銃,這些難道不值錢,宰賽隻怕早就把這些人收刮一空了吧?還有偌大一個京營的各種輜重,車輛,糧草,我少說點兒,輪到這些京營士卒身上,每人身上的家當怎麼也值十五兩銀子,這算下來,起碼也價值近百萬兩銀子了!”
布喜婭瑪拉恍然大悟,難怪宰賽也不是特彆地憤怒,原來從幾萬京營士卒身上,他們已經撈到了一大筆。
甲胄和武器是大頭,就算是他們自己用不完,運回草原,完全可以去和外喀爾喀諸部、察哈爾人乃至土默特人和鄂爾多斯人,以及更北麵的那些東海女真、建州女真來交換,大周的盔甲和武器在這些地方還是很受歡迎的。
見布喜婭瑪拉明白過來,馮紫英這才笑道:“所以啊,打了勝仗就從來沒有吃虧的,宰賽他們已經撈了一大筆,還有數百上千的武將軍官,他肯定要好好再撈一筆,已經賺夠了,至於這幾萬士卒對他們來說,基本上就算是添頭了,能掙一筆算一筆,實在掙不到,那也可以做個人情,何樂而不為?你以為他想不到這些,專門和你說,不就是既要從你這裡撈一筆銀子,還要讓你承他一個情麼?”
原來如此,布喜婭瑪拉忍不住咬牙切齒,看在馮紫英眼裡也是好笑:“你以為人家宰賽這麼年輕能成為內喀爾喀的首領這麼簡單?草原上勇士多如牛毛,能帶兵打仗的也不少,但是有眼光能經營善思考的,這才算得上是人物,卓禮克圖洪巴圖魯為啥沒想過自己兒子孫子來繼承他作為內喀爾喀五部頭領位置,因為他就看明白了這內喀爾喀五部要想興盛,不是光靠會打仗就行,暖兔六七個兒子,怎麼不選自己兒子繼承弘吉剌部首領位置,而要定下規矩讓侄兒來接位?恐怕也不僅僅是部落傳承規矩那麼簡單吧。”
一席話說得布喜婭瑪拉望向馮紫英的目光又有些變化,好一陣後布喜婭瑪拉才幽幽地道:“你怎麼對我們草原上的事情了解如此之多,看得如此透徹?”
“怎麼?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好像不是最初想象的那樣不堪?”馮紫英似笑非笑,“越接觸感覺我越深不可測,不由自主地想要多了解一些?”
竭力保持著麵色不變,但是布喜婭瑪拉卻知道自己心有些亂了。
草原上的英雄人傑她也見過不少,宰賽也好,努爾哈赤和他幾個兒子也好,林丹巴圖爾也好,甚至也包括李成梁的幾個兒子,她都見過接觸過,其中不乏野心勃勃鷹視狼顧的梟雄之輩,但和眼前此人比起來,卻似乎總是少了一些什麼。
具體少了什麼,她也說不出來,總而言之這個人能給人一種信服和安全的感覺,讓你不由自主的信任對方。
“大人,我們還是回到正題吧,或許你說的那些都有道理,但是你說五萬兩銀子換五萬士卒,你覺得可能麼?宰賽再是覺得這幫人無用,也不可能這樣讓給你,哪怕他一咬牙多押著三五千人回草原,一個人隻要能索要二十兩銀子的贖金,那也比你這五萬兩劃算。”布喜婭瑪拉搖頭。
“我說了,可以談,但時間不等人,就怕宰賽他自己都熬不住了。”馮紫英笑了笑,“宰賽派的誰來?”
“比領兔和妝兔。”布喜婭瑪拉回答道。
“哦,情理之中,比領兔應該是宰賽比較信任的人,妝兔是紮魯特部巴顏達爾伊勒登的兒子吧?”馮紫英點點頭,“烏齊葉特部的卓禮克圖洪巴圖魯一直支持宰賽,現在宰賽又把原來內喀爾喀五部中最強的紮魯特部拉進來,紮魯特部和巴嶽特部素來交好,互為姻親,看樣子宰賽所謀乃大啊。”
“這樣,布喜婭瑪拉,我不適合出麵,還是你去和比領兔、妝兔他們談,我的底線是十萬兩銀子,再多就不必談了,宰賽願意怎麼辦,怎麼辦,我們不介入了。”馮紫英淡淡地道:“先從五萬兩談起,可能一開始比領兔和妝兔會很惱怒,但你把我說的這些道理說透,相信宰賽選來和我們談的人不會太蠢,應該明白其中輕重。”
布喜婭瑪拉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被牢牢地與對方綁在了一條船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糊裡糊塗地被對方當成了最信任的人一般,這等事情居然也能交給自己去辦,好像自己居然還無法拒絕。
“布喜婭瑪拉,日後建州女真會是我們越來越棘手的敵人,相比之下,林丹巴圖爾不過是癬疥之疾,內喀爾喀人也許可以成為我們的朋友,同樣,宰賽也會意識到這一點,建州女真和察哈爾人沒什麼可以給內喀爾喀人的,但大周可以給他們想要的一切,所以基於共同的利益和敵人,我們相信未來合作的機會會越來越多。”
馮紫英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負手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