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恪和其他幾位郎中都注意到了袁可立的麵部神色變化,“怎麼了,禮卿?”
“子舒兄,您請看。”袁可立深吸了一口氣,麵帶紅光。
柴恪狐疑地瞅了對方一眼,接過來眉峰陡然聳起,一目十行掠過,然後收回目光,短暫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品味這張紙簽上的內容。
筆跡太熟悉了,除了馮紫英這個家夥,還能有誰?
四千步卒,其中一個營的火銃精銳,在遷安城經曆了一場血戰,重挫內喀爾喀和科爾沁聯軍,加上太平寨的部分薊鎮精銳,從喜峰口出關,走燕山山地,跋涉三百裡,從霧靈山南部進入曹家寨。
柴恪心中浮起整個燕北地圖,不得不說馮紫英此子膽大若斯,四千兵馬要繞行關外的燕山山地,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舉措,關外曆來是蒙古人的遊牧地,大周軍鮮有出關的情形,而且區區四千人,如果一旦被這些蒙古人逮住,那就是一場災難。
但是馮紫英在信函中也說得很有道理,現在察哈爾人也好,內外喀爾喀人也好,主力都已經進入邊牆以內,在邊牆外頂多有一些小股遊騎,四千精銳並不懼怕。
而且出關所行軍路線皆是在燕山山地中,有薊鎮長期活躍於這一線的夜不收帶路,並不是什麼問題,蒙古人的遊騎基本上也不太會遊弋到這一線來,當然來了三五十遊騎也不在話下。
關鍵在於這時間上,和四千兵馬的補給能否跟得上。
馮紫英在信中也詳細介紹了整個兵力構成和補給想法,並把整個行軍線路也作了介紹,應該說還是很具有可操作性的,當然這個可操作性無論如何都稱得上是大膽,風險一樣巨大。
一旦在行軍過程中遭遇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耽誤了行程,比如暴雨山洪,比如道路阻塞,幾千人馬靠什麼為生?三五十人你可以打獵,三五百人就得要餓死,三五千人那就是要全軍覆沒了。
柴恪看後細細思考了一下,一時間沒有說話,遞給了孫承宗,孫承宗又細細看過之後,遞給了袁應泰,然後又傳閱到了丁元薦手中。
幾個人看完之後一時間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袁可立打破沉寂。
“子舒兄,我看可以,死馬當作活馬醫,我不知道馮紫英話語中這一營火銃精銳的來源,他語焉不詳,什麼其父親兵一部來協防,然後費時三月訓練而成的永平民壯新軍,哼,三月能把一直民壯脫胎換骨,他真以為是《西遊記》裡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不成?多半還是其父的親兵營都給了他,然後補充了有些民壯裝點門麵,也好壯膽,馮唐的親兵營我印象中並未完全達到一個完整營的基數,估計也就補充了幾百人進去而已,沒準兒還是南下時馮唐補入的,……”
袁可立的話也贏得了孫承宗的讚同,微笑著道:“親兵營倒是說得過去,大來兄也就可以放心了,也可以理解嘛,舔犢情深,馮自唐年過三十方得此一子,馮家又是一門三房到馮紫英這一代又隻有他一個,所以怎麼也不為過。”
袁應泰輕哼了一聲,也就不再說話。
按照大周慣例,參將以上基本上都有自家親兵護衛,大多是自家家人、仆從和一些長期跟隨的親隨組成,規模不一。
像馮唐這種輾轉大同、榆林乃至遼東諸鎮的高級將領,親兵數量數百上千都很正常。
當然一個營的規模略顯誇張,但也說得過去,畢竟那裡是遼東鎮,麵對東虜和察哈爾人夾擊,而且又是李成梁的地盤,怎麼重視自家安全也不為過。
親兵幾乎就是高級武將私軍牙兵的代名詞,主將要怎麼用都是他的自由,一般說來朝廷不會乾預,當然你要帶入京師城那肯定不行。
不過馮唐一下子把整個親兵營都給了自己獨子,甚至不顧自家的安全,也足見對這個兒子的看重,對永平局麵的擔心。
“那稚繩,你的意見也是此策可行?”柴恪心中逐漸安穩起來了。
如果馮紫英這番建議之策得以完成,那麼李如樟部基本上就能穩住陣腳,起碼可以在曹家寨這一隅站穩腳跟,就能對整個背麵戰場的蒙古人起到極大的牽製作用,甚至能極大的製約蒙古人在順天府境內的滯留時間,讓其不能為所欲為的擄掠搶劫,畢竟這一支力量就像一把匕首頂在他們腰眼上,讓他們回去的路上多了一個不可測的風險。
“子舒兄,紫英不是在信中也還沒有完全確定麼?他說他打算要和宰賽見一麵,談一下,……”孫承宗的目光炯炯,“我倒是很期待紫英的這一手,內喀爾喀和科爾沁聯軍現在大獲全勝,氣勢正盛,他怎麼和宰賽談?如果,我是說如果的話,宰賽真的彆馮紫英說動,不聽林丹巴圖爾的號令,哪會怎樣?”
哪會怎樣?眾人眼睛都是一亮,那遵化兩萬大軍立即就可以騰出拉了,那對於平穀、三河一線的尤世祿部,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救人於水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