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們就向皇上建議過,恐怕需要考慮皇子們的曆練,另外也需要考慮立儲。
但大周在這個問題上卻沒有延續前明的規製,在立儲問題上一直顯得有些混亂,既有立長的,也有立嫡的,也有什麼都不講究隻要合了眼的,還有乾脆就是到最後臨時易人的,比如當今聖上就是如此。
當今皇上之前一直沒有明確的態度,一直到今年以來,身體每況愈下之後,皇上似乎就改變了主意,開始分派皇子們的事務,但是又顯得有些急於求成和三心二意。
永隆帝倒是顯得很淡然,“你們幾兄弟都來日,今日便坐在一旁聽便是,隻需要聽、記、想,不明白的事情,下來可以問朕,明白麼?”
包括張弛在內的四人都聽明白了,父皇不喜歡皇子們私下結交大臣,所以這是忌諱,父皇也點明了,不得以詢問問題為由而去結交大臣。
“兒臣都明白了。”幾位皇子都忙不迭的起身回答。
葉向高見皇上對自己幾個兒子都防範如此嚴格,心中也是暗歎,這天家人家也就是如此,為了皇位和權力,可以無所不用及,他也是有深刻感受。
幾位閣老和兵部尚書張景秋、兵部左侍郎柴恪也都有此感觸,但是天家就是如此,沒有人願意分享權力,除非萬不得已彆無選擇。
不過這些不過是些許感觸,在嚴峻的現實麵前,立即就被他們拋在腦後。
“目前按照馮紫英的信函中所說,他會和內喀爾喀五部首領宰賽見麵商談,但他認為問題不大,宰賽也是一個有野心之人,並不甘於作林丹巴圖爾的附庸,宰賽也對建州女真滲透東蒙古保持著高度警惕,所以馮紫英的意思是如果可以,或許能把宰賽拉入到大周陣營中來,當然這可能需要一個過程和相互之間的利益交易,……”
柴恪的話讓永隆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馮紫英倒是深得其父的真傳啊,馮唐去了遼東便拉攏葉赫部和烏拉部,又把舒爾哈齊扶持了起來和努爾哈赤打對頭,
“陛下,抑弱扶強本來就是大國爭雄的手段,不足為奇,關鍵在於要在合適時機適度把握住節奏和尺度。”柴恪也微笑著解釋:“馮紫英能以永平府同知身份參與,的確難能可貴。”
地方官員參與這種事務,本身地位和實力的不對等,要讓草原上這些尊崇強者的角色願意和你商談,殊為不易,但馮紫英卻憑借著遷安一戰做到了,雖然這可能是馮唐給其子的幫助,但是一樣很不簡單了。
“唔,遷安之戰的情況具體如何暫且不論,可京營在三屯營遭遇如此慘敗,諸公可有見教?”永隆帝的臉色提及此事又陰了下來。
雖說從不對京營抱希望,甚至在內心深處還希望京營遭遇一場潰敗,這樣可以讓自己未來能騰出手來徹底解決京營的掣肘問題,但是想到八萬人竟然一擊而潰,隻剩下兩萬多人的殘兵,京營的戰鬥力還是讓永隆帝心裡發涼。
但是京師城中按照祖製,除了京營之外的軍隊都是不能進京師城的,便是遭遇當下這種危局,從各鎮增援來的軍隊,未得特旨和內閣、兵部的三重命令,依然不能入城。
所以這就成了一道解不開的死結。
京營兵權不能不抓,但是長年累月不出城作戰,這種軍隊又怎麼可能有多少戰鬥力,也就隻能在京師城內耍耍威風,哄哄老百姓罷了,真正一出外,就立即現了原形。
這都是後話了,關鍵是現在京營五萬多人被蒙古人俘虜在手中,京師城裡官員百姓上下都被蒙在鼓裡,這種事情瞞不了多久,一旦捅破,必定是驚濤駭浪。
書房內一陣沉寂。
東書房其實是一個複式套院,除了皇帝真正的書房外,還有一間專門的議事廳,緊挨著書房,若是一二人議事,亦可選擇在真正的書房裡,若是人數稍多,便會選擇在隔壁的議事廳中。
今日的情況內閣諸公加上兵部兩位和龍禁尉指揮同知盧嵩,現在又來了四位皇子列於後,便是議事廳都塞得滿滿實實了。
“柴卿,你的意見呢?”
見大家都不吭聲,顯然覺得此事弄出來這麼大一個陣仗,既是朝廷顏麵難看,處置起來又棘手,而且這後邊分明還有皇帝的授意在其中,內閣幾位都默不作聲,靜聽皇上處置。
這背後不但涉及到整個武勳階層,同時還有幾萬京營士卒,他們大多在京師城中安家立命,家眷親屬涉及到的隻怕就有一二十萬人,處置稍有不慎,便可能釀成禍端。
即便是皇上也一樣會對此有所忌憚,一旦整個京師城中超過一成以上的百姓對你這個皇帝不滿意,甚至痛恨,那麼大寶之位必定有些不穩,這也是當初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都以為可能京營會遭遇一場敗仗,皇上和兵部也可以趁機對京營動手,裁汰大部,這樣既能大幅度節省軍費,同時也能對京營構成重新洗牌。
但現在五萬多人被俘,這就是兩個概念了,涉及到京師城中數萬家庭,若是哪一個人跳出來振臂一呼,指責朝廷和兵部,再有幾個愣頭青禦史不依不饒,推波助瀾,恐怕真的會有人走不下去了。
所以這樁事兒的解決才是當務之急,其緊迫程度甚至超過了懷柔密雲這邊的軍務,畢竟那邊薊鎮防線初步穩固下來,就算要出問題也是下一步的事情了,若是京師城內部也趁機鬨起來了,那才是彌天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