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帝一時間沒有說話,但方從哲卻接上了話題。
“景秋的意見的確有理,不過馮唐作為薊遼總督兼遼東鎮總兵,麾下大將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要說沒有責任說不過去吧?”方從哲出列道:“皇上,馮唐到任也有一年多接近兩年時間了,其間其對遼東鎮的調整一直在進行,為此兵部還破格同意他從榆林、大同調入將士,還同意其舉薦的薊鎮總兵人選,但從現在的情形來看,他任人唯親、用人失察的情形還是有些突出的,……”
方從哲不太客氣的話語,讓整個大殿內的氣氛都為之一凝,連葉向高都臉色微變,側目而視。
“李永芳叛變導致遼東局麵陡然嚴峻,尤世功在薊鎮表現乏善可陳,直接導致當下京畿局麵糜爛,皇上和內閣以及兵部需要反思和考慮馮唐能否勝任,臣認為馮唐長期在大同、榆林任職,表現上佳,但其到遼東之後,明顯水土不服,有淮南為橘淮北為枳的感覺,臣以為不如調馮唐為三邊總督更為適宜,……”
整個殿內一片寂靜。
圖窮匕見?
齊永泰內心揣摩著方從哲的意圖,同時也在觀察微微色變的葉向高和李廷機的錯愕,很顯然方從哲這個次輔今日的突然發難實現並沒有被葉向高和李廷機這兩位同為江南士人的代表所知曉,他這麼做意欲何為?
“陛下,臣不認同方大人的觀點!”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左都禦史張懷昌率先出列反對:“遼東戰略事關長遠,不宜計較於一城一地得失,雖然撫順所為東虜所乘,但李永芳之禍非短期之患,當下根本不是考慮易換薊遼總督人選之時,而是應當考慮如何進一步加強遼東防禦,以臣之見,馮唐到遼東,一洗遼東懶散墮惰之氣,而且亦提出了長遠規劃,遠勝於李成梁時代的得過且過,海西女真之略極為高明,東海女真的布局更是關乎未來遼東大略成敗,臣以為隻要堅持馮唐提出的長期經營戰略,不出十年,定能扭轉當下不利局麵,……”
“張大人,此言說易行難,你可知去年一年到今年,朝廷在遼東投入多大?京畿局麵糜爛若斯,與薊鎮被極大削弱有很大關係,馮唐一意孤行,將薊鎮主力調至遼東,而將遼東多部人馬易換至薊鎮,導致薊鎮各部戰鬥力大減,這也是牆子嶺——鎮魯營一戰中雖然薊鎮軍兵力占優但是卻始終無法取得勝勢的主要原因,……”
方從哲語氣並沒有太激烈,但是話語裡卻是直指此番京畿之戰的關鍵。
正因為牆子嶺——鎮魯營與察哈爾人一戰遲遲取得實質性進展,導致外喀爾喀人從宣府鎮的周四溝突破,打了薊鎮方麵一個措手不及,而一時間又抽不出力量來應對,其結果就是懷柔失守,被迫放棄密雲,將整個京畿北部拱手讓出不說,也讓北部大軍陷入了困境。
若非馮紫英提出的從喜峰口出兵跨越關外燕山山地支援曹家寨那邊,這支軍隊甚至可能是瀕臨絕境。
“單單是去年到今年,朝廷為遼東和薊鎮兩鎮投入軍餉、物資,購買火銃的花銷,以及馮唐索要的為所謂拉攏關外諸部所需物資花銷,就超過一百六十萬兩白銀,但是結果呢?我們都看到了,撫順所的洞開被毀,百姓被擄走,拿到我們大周各種物資支持的察哈爾人反過來南侵狠狠的打了我們一記耳光,薊鎮表現拙劣,顧此失彼,捉襟見肘,經濟震動,百姓惶恐不安,懷柔、密雲、玉田、豐潤流民四散流離,可以說此乃前明土木堡之變後瓦剌也先入侵以來兩百年中最嚴峻的局麵,難道朝廷這一兩年不惜花費巨資投入到遼東薊鎮,得到的結果就是現在大家坐困愁城,束手無策?”
不得不說方從哲的這番言辭極富煽動性和說服力。
李永芳的叛變,撫順所的失守,數萬百姓被擄走,再加上薊鎮境內迭遭失利,京畿內外的震怖不安,不但給內閣和兵部帶來巨大壓力,同樣也讓永隆帝承受了不少指責。
連已經許久未曾過問過政事的太上皇都專門遣使來詢問永隆帝當下京畿戰局的走向,這才是讓永隆帝坐臥不安的關鍵,而方從哲現在的這番言辭無疑就是火上澆油。
“所以,陛下,臣以為,我們在座諸位需要給朝廷上下,給京畿民眾一個交代。”方從哲字正腔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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