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兩銀子,紫英倒是厲害啊,不知道怎麼就把內喀爾喀人給說服了?”談到這事兒方從哲臉色卻又好看起來了,馮唐是一回事,但馮紫英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對馮唐的遼東戰略不看好,那是一個無底洞,尤其是在西南局麵越發緊張的情形下,作為分管財政的次輔,他需要未雨綢繆,而且從湖廣那邊傳來的消息,這一場戰事恐怕無可避免不說,而且極有可能不會那麼輕易了結。
鄭繼芝已經準備致仕,一旦鄭繼芝致仕,那麼按照慣例,戶部尚書便會從湖廣籍士人轉入江南士人手中,這也是朝中約定俗成的慣例,六部尚書中吏部和戶部尚書基本上是在北地、江南、湖廣籍士人中輪流坐莊,而這一輪戶部尚書該江南士人了。
如果繼續向前兩年那樣毫無保留地支持遼東戰略,那麼西南戰事一旦遷延,朝廷財力鐵定又要出大窟窿,到時候就沒有像前年開海之略那樣的好事情來填補了。
“嗯,再說可以和內喀爾喀人合作,但是這幫南侵本來就是奔著圖財而來的家夥,怎麼會這麼好說話了?”李廷機也很好奇。
“俘虜簡單,但是他們拿著這幾萬人又有何益?難道還能押回草原不成?”張景秋解釋道:“頂多能帶走三五千人就是極限了,可對他們來說這幫大頭兵有什麼意義呢?難道還能指望這些人家眷去草原上支付贖金,紫英就應該是抓住了這一點說服了對方吧。”
“不過這二十萬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紫英也說這是替朝廷答應下來的,若是朝廷不願意,他也隻能問一問那些山陝商會的商賈們是否願意替這些兵作保,估計裡邊也會牽絆甚多,……”柴恪接上話,“倒是那三五百武將軍官,據說商賈們都十分願意替他們作保,已經有人在和內喀爾喀人聯係,希望儘快把一批武將軍官贖回來了,……”
柴恪這番話一出來,立即引來了殿上眾臣們不約而同的輕哼聲。
對商賈,對武勳,這些人都沒有太好的印象,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卻又是甩不掉的,而且商賈們也都和朝中文臣武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他們對這個群體這個階層不屑不滿,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就和這個階層和群體中與他們有利益勾連瓜葛的個體有多麼仇視,利益所至,不寒磣。
至於武勳,他們一樣客觀存在,在九邊也好,在京營也好,在各地衛所也好,百年武勳子弟在這裡邊的存在也一樣避免不了的。
當然京營這幫武勳是在太窩囊無能了,所以尤為此甚罷了。
永隆帝陰著臉,這也是他最心煩之事,贖不贖都兩難,明知道這些人都遲早要回來,一樣要回到京師城中,甚至一樣會回到京營,你怎麼處置?
有時候真的希望內喀爾喀人還不如學著白起來那麼一出,隻可惜永隆帝也知道內喀爾喀人不會那麼蠢。
現在士卒無人問津,武將軍官卻有商人熱心幫助,這種反差,幾乎要堵得永隆帝心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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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卿,方卿,你們覺得呢?”最終永隆帝還是壓抑住內心的煩悶,問道。
二人相顧躊躇。
這還是大周朝第一次遇上這種事情,以往邊軍不是沒有遇上過這種事情,但那既是在邊地,而且規模大多很小,不過百十人的,邊將自行悄然處置便。
無論是俘虜置換,還是贖買,或者就置之不理,又或者通過商賈的利益交易化解,都是藏在麵下的。
但是這一次,是京營,關係到京中數十萬人,而且吵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朝廷如何處置都會引發許多不可預測的後遺症。
不聞不問是肯定不行的,不說寒了軍中將士們的心,單單是這一二十萬和京營將士有瓜葛的親眷家屬一關就過不去,但如果贖回這五萬士卒,那數百武將軍官又該如何?
如果要把這數百武將軍官贖回,那就不是二十萬兩銀子,就是上百萬兩銀子了,朝廷如何支應得起?便是支應得起,對於這幫隻會吞噬朝廷俸餉的家夥,在座的沒有一人願意付這邊贖金。
但不付的話,讓這些武將軍官的家屬親眷自行贖回?這裡邊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些官兵贖回來之後,又該如何應對處置安排?
現實的矛盾,內心的情感,利益的糾葛,都讓這幫人成為了一個燙手山芋,便是葉向高和方從哲一乾人都覺得無比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