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誌仁笑了起來,“彆把文弱的姿態太當真,他們這些年輕人,不像朝裡那些人那麼敏感,……”
“不,東翁,我不那麼看,楊文弱是翰林院編修出身,現在兵部,他先前說那番話雖然是代表兵部對大人的功績肯定,但您不也說兵部尚書張大人可能會轉任吏部尚書麼?若是屬實,那說明楊文弱應該是聽到了某些消息,……”
幕僚的話讓朱誌仁心中一動,張景秋會不會轉任吏部尚書一事他不確定,但是齊永泰卸任吏部尚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吏部尚書職位雖然多有傳言,但是卻一直未能真正確定下來。
張景秋入閣未果,那麼出任吏部尚書也算是一個補償,而且兵部左侍郎柴恪本來就一直呼聲很高,但是張景秋不動,柴恪就無法接任兵部尚書。
“看吧,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猜測那樣,老夫也希望能早日有一個結果,不過這一切可能都要等到明年初去了,蒙古人不退,這些後續事情不處理好,朝廷不會動人事的。”朱誌仁臉上浮起一抹憂色,“近日豐潤、玉田那邊的流民回去的多麼?”
“有部分回去了,不過還是有一部分留在我們這邊兒,但小馮修撰不是已經讓那位左大人在流民中招募精壯了麼?另外遷安和盧龍那邊如果鐵廠、煤礦、鐵礦山、炭場一旦複工和擴大規模,所需要的人手也會大增,估計這也會很快了吧,……”
幕僚的話讓朱誌仁不太滿意,“哪有那麼簡單?蒙古人一天不撤出關外,鐵廠、炭場和礦山都不敢開工,紫英對這幫匠人倒是看得比什麼都寶貴,……”
“也是,若是冶鐵秘法被蒙古人那邊知曉了,那可就是禍事了,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幕僚小心翼翼地道,“小馮修撰此番立下大功,大人若是要走,不知道小馮修撰接任……”
朱誌仁一怔,低垂下眼瞼,思考了一下,“理論上可能性不大,他才授正五品不過半年多時間,按照常理兩任六年才得有升遷機會,當然他太過優秀,三年一升遷也不是不可能,但這一年……”
朱誌仁咂咂嘴,嘖嘖了兩聲。
其他人他都可以斷言絕無可能,可馮紫英這個家夥,還真不好說。
擊退內喀爾喀和科爾沁聯軍保全了整個永平府這個功勞,名義上是自己承頭,但是朝廷裡不會不清楚,單憑這一功勞,隻要滿了三年的,鐵定升遷一級,便是沒滿三年,也能破格升遷。
可就算是他能破格升遷一級,也不過是從四品,自己這個永平知府可是實打實的正四品,一年連升兩級,大周曆史上不是沒有,但是那大多是朝官特旨,而非地方官。
但除了保全了連朝廷都打算放棄的永平府,協助朝廷談妥和內喀爾喀人關於俘虜贖回的事兒,也能算一遭功勞吧?
那組織這所謂永平新軍出喜峰口去增援曹家寨,難道不算一樁功勞?
朱誌仁很清楚,一旦這支軍隊真的增援曹家寨,保全了李如樟部,進而牽製住了蒙古人在順天府北邊兒的行動,隻怕這樁功勞會比保住永平府更大。
“紫英這個家夥,嘿嘿,還真的很難說,或者,他想當這個知府,也未嘗不可能,難度麼,很大,或許要皇上特旨,但內閣和吏部那邊關不好過,……,嗬嗬,……”朱誌仁似乎想到一些什麼,忍俊不禁,摩挲著下頜笑了起來,“起碼這永平府交到他手上,比交到彆人手裡強。”
數十騎奔行在從盧龍經榛子鎮到豐潤的官道上,卷起漫天的黃塵。
雖然確定內喀爾喀人這段時間的心思都放在了把三屯營的所有值錢的物事往草原上般,並無意其他,但馮紫英還是謹慎的派出了多路斥候以防不測。
他可不希望八十老娘倒繃孩兒,這個時候被人伏擊,自己現在的命可比什麼都金貴。
京營留給內喀爾喀人的百輛大車成了最吃香的東西,這種大車馬拉騾子拉均可,占地不大,輪輻堅固,裝貨不少,當然要過燕山山地也頗難,但對於能拉回草原的這些東西,便是吃些苦也值得了。
路線其實沒啥好選的,從榛子鎮經豐潤、玉田、寶坻、香河,過運河進京。
但雖然現在內喀爾喀人心思都在回草原上了,但是這內喀爾喀五部這麼多人困在三屯營一線,不可能都是老實本分的。
就在馮紫英和宰賽商談那兩日,科爾沁人和巴林部還聯手南下,襲擾了玉田和豐潤一帶,原本已經覺得平靜下來的局麵,驟然有緊張起來,不少都已經歸家的百姓被這麼一遭又給嚇得四散流離,奔著永平這邊來的都不少。
當然外喀爾喀人的理由也很充分,承諾的是不襲擾永平,豐潤和玉田不屬於永平府,不按照林丹巴圖爾命令行事,林丹巴圖爾的命令是進攻遵化,他們沒對遵化動手。
“算算日子,黃得功部該差不多過了柳河吧?”鄭崇儉回憶著輿圖。
“差不多,但霧靈山南邊是最難走的,就算過了柳河,兩三日也未必能走得過去。”馮紫英策馬緩行,一陣狂奔之後,馬匹也需要休息,他大腿兩側也有些髀肉漸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