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理馮紫英在永平府的政績已經和除山陝會館的這些商人們沒有太大關係了,畢竟馮紫英已經走了地方官員的道路,而且永平府既非順天、金陵、寧波、蘇州這樣的遮奢大府,馮紫英也不是一府主官,不過是一個同知而已,這些主要以南方為根基的商賈們好像沒有必要再多麼看重這位昔日風光一時的小馮修撰了。
但是商人們的嗅覺和洞察力卻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甚至比許多官員們更敏銳。
馮紫英在風頭最盛的時候主動避出京師前往永平,這個舉動本身就很耐人尋味,再加上北麵遼東薊鎮兩大重鎮總攬大權的總督依然是其父,這一回又如此突兀的被皇帝召見並給予嘉譽敘功,混雜著遷安之戰的勝利消息,商人們還不明白這裡邊的味道,那就真的不夠格混商幫了。
看見豐城胡同裡邊車船輻輳的樣子,馮紫英也是吃了一驚,雖然也估計到《今日新聞》隻要一出來,肯定會引起許多有心人的關注,但是如此規模,如此力度,還是讓他大為震動。
皇上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雖然馮紫英不認為這就是多麼糟糕的事情,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這本來既是一個相對辯證的道理,他從來沒指望過隻占好處不承擔壓力風險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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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賈們也就罷了,無外乎就是祝賀,再度拉近關係,敘敘舊情,同學們來自然也是了解具體情況,順帶加深感情,而武勳代表們就不太好說了,恐怕是心情複雜,卻又難以言喻。
至於像陳繼先和仇士本,一個五軍營大將,一個神樞營副將,乃是現在京營中僅存的兩支武裝力量首領,陳繼先的傾向馮紫英不確定,但是馮紫英知道這家夥前期一直是托病,而仇士本則應該是永隆帝的嫡係鐵杆,這二位也要拜會自己,就未免有些讓人浮想聯翩了。
”怎麼了,相公?“沈宜修在晴雯的攙扶下,看馮紫英滿臉凝重神色的看著拜帖,有些不解。
即便是馮唐馮紫英父子不在京中,馮府一樣會經常收到各種拜帖,其實許多拜帖並不需要回帖,送貼者其實就是一個姿態態度,表明對馮家父子中或者父子中某一人的尊重禮敬。
比如像馮唐昔日在榆林或者大同的部下進京了,便是知曉老上司不在京中,送上一份拜帖和禮物,其實也就是一個姿態,家人在給馮唐寫信時自然也會提到某某某年某月來家中送貼,自然也能在馮唐心目中加深印象。
同樣像馮紫英幫助過提攜過的人,比如沈有容,比如日後的賀虎臣或者黃得功、左良玉,又或者賈環,隻要他們日後有了一番事業,那麼都需要有這樣一套禮儀。
同理馮紫英對齊永泰、喬應甲和官應震也是如此,甚至也包括柴恪這些人。
具體親疏程度也和拜會送拜帖的頻率息息相關,有些是逢年過節活著家中有喜事時禮儀式的拜帖,有些是自己回京時需要表明一個態度,當然有些則是真的送貼要求見。
這些都能根據帖子的規格和貼中話語就能體現出來,這也成為大周中上層社會階層中一個最具現實意義的交際程序。
沈宜修在家中的時候也經常處理這些拜帖,絕大部分都不需要回帖,因為主人都不在家,而且大多也是禮儀性的,人家送來禮物,也就是登記造冊,特彆貴重的就需要請婆婆給公公去信,或者自己給馮紫英去信,但都不算什麼。
但今日看到馮紫英如此慎重的表情,倒是讓沈宜修有些不解了。
“嗯,沒什麼,隻是有些意外。”馮紫英搖搖頭,放下陳繼先和仇士本的拜帖。
自己和陳繼先的兒子陳也俊還是昔日在國子監的同窗好友,但是隨著陳繼先擔任五軍營大將,自己去了青檀書院讀書一門心思走文官路,二人關係就疏遠了不少。
雖然在大觀樓上的商業合作似乎又拉近了一些,但那更多地還是純粹的商業利益,論親疏,反而不及當時一起的韓奇和衛若蘭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