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客廳裡見到賈赦,印象中這還是賈赦第一次登馮府,馮紫英也沒有怠慢,雖然他也同意晴雯的看法,這賈赦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而且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但有了迎春這層牽掛,倒也不好太對於輕慢對方。
見到馮紫英進來,賈赦立即熱切地捋著胡須笑了起來,“賢侄,這幾日裡愚伯在城中可是四處聽聞你的名聲,愚伯也是臉上有光啊。”
“赦世伯,您可彆這麼說,您是自小看著我長大的,我有多大能耐您還能不清楚,不過是因時成事,就被一些人誇大其詞了。”
“欸,話不能那麼說,開海之略就不提了,西征平叛,這遷安之戰,足以說明你是我們武勳子弟中的將門虎子,京營這幫子人懶散慣了,還以為與這蒙古人打仗像是尋常每年操演那麼簡單輕鬆,丟人現眼到了家,現在家家披麻戴孝,哭天喊地,昨日裡已經有一些家眷跑到五軍營那裡去哭門了。”
來了,戲肉來了。
馮紫英從進門開始就在想賈赦找自己乾什麼。
這廝除了銀子是什麼都不感興趣的,總不成上門來找自己借銀子吧?賴家被他和賈瑞、賈珍他們聯手做了,他自己起碼收獲也是一兩萬銀子,這個時候應該是囊中飽滿之時,就算不會嫌銀子多,但也不至於上門找自己借銀子才對。
當他提到京營時,馮紫英就已經意識到這廝是為何而來了。
很顯然這廝並不蠢,也還是從上一回自己與他們兩兄弟談話時聽到的一些消息中揣摩出了一條發財之路了。
不僅僅是這倒騰房宅鋪子,那畢竟投入也不小,需要壓銀子,而且手續也繁雜,消息靈通者也不那麼容易上當,相比之下,如果能夠在贖回這些京營將士上做點兒文章,那就真的是一個極好的謀利渠道了。
對這一點,馮紫英倒也不拒絕。
馮紫英揣摩,永隆帝怕是不會出這筆銀子的,哪怕北靜王水溶去找太上皇出麵給永隆帝施壓,但是有都察院和朝中群臣的反對聲音,永隆帝還是可以抗衡的,尤其是現在正是借機把京營人事大權收歸己有的好時候,豈能輕易讓步?
即便是真的到後麵,朝廷需要收攬這一部分民心,那也要等到京營改組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但是自己對內喀爾喀人那邊也需要有一個交待,宰賽不可能拖上幾個月都還養著這樣一大幫將佐們而見不到一分銀子或者物資,那恐怕宰賽沒法對內喀爾喀五部和科爾沁人交待,就要翻臉了。
這其中就有很大的回旋餘地。
“赦世伯,披麻戴孝不至於吧?據我所知三屯營一戰,京營戰死將士並不多,不過千餘人,將佐死亡更是屈指可數,……”馮紫英皺著眉頭。
賈赦當然不會是想說這個,而是借用這個話題來引導下一步的內容,一愣之後就趕緊道:“是啊,不過被俘虜了那麼多人,現在朝廷既然打算把士卒先贖回來,但是那幾百武將軍官據說已經被蒙古人押回草原上去了,那可如何是好?這草原上枯寒無比,這冬天裡據說北風呼嘯,滴水成冰,他們怎麼能熬得下來?”
馮紫英似笑非笑,“赦世伯倒是替他們考慮得周到,隻是他們是俘虜,在草原上吃些苦是在所難免的,咱們也不能指望蒙古人把他們待若上賓吧?就算是小侄也沒有那麼大顏麵卻讓蒙古人對他們網開一麵。”
“嘿嘿,愚伯此番來就是想要問賢侄一個問題,這朝廷,皇上,究竟是如何考慮這幫人的?他們都是我們武勳子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折磨致死在那草原上吧?”
賈赦搓著手,滿臉期待,這樣子哪像是替那些人考慮,倒像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感覺。
馮紫英看了一眼賈赦,“赦世伯,您想做什麼?”
“紫英,你先回答愚伯的問題。”賈赦不悅地道。
“嗯,皇上和朝廷也許有心,但是卻無力,又或者朝中一些大臣也不願意,京營的表現太讓人失望,至於說最終如何,可能還要看後邊兒情況了,不過恐怕這些將佐們家裡怕是不願意如此吧?”
馮紫英的話卻引來賈赦詭秘的一笑,“紫英,那可不一定,一個大家族裡內部齷齪事兒還少了?沒準兒就有人希望他們死在草原上彆回來了呢,當然如果是他們的至親,或者在家裡地位穩固的,還是希望他們能被贖回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