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讚許地看了她一眼,“家有賢妻,如有一寶啊。這一仗之後,我預計察哈爾人勢力會有所減退,但建州女真在擄走了撫順那邊幾萬百姓之後,實力還會進一步膨脹,而且科爾沁人和東海女真也在逐漸向努爾哈赤輸誠,雖然我希望利用葉赫部和內喀爾喀五部來遏製這種勢頭,但能不能達到目的,不好說,建州女真的地理優勢太明顯了,特彆是烏拉部搬到了葉赫部之後,事實上原本阻梗在建州女真和東海女真之間的咽喉要道已經被打通了。”
“那為何夫君要向公公建議烏拉部遷到葉赫部讓出那條咽喉要道?”沈宜修是知道丈夫給公公寫信如此建議的。
“烏拉部之前被削弱得太甚了,而其首領布占泰也被努爾哈赤打得有了心理陰影,再堅持下去,就算是有葉赫部和遼東支持,也逃脫不了被努爾哈赤吞並的結果,而且我擔心努爾哈赤會利用圍點打援的辦法,來借此削弱葉赫部,一旦葉赫部都被滅了,大周在遼東要堅持下去就會更難了。”
馮紫英的解釋沈宜修大致明白,她也不懂軍務,但是丈夫出道以來無論是在哪方麵都是從未失手,便是公公在撫順一戰上失手,丈夫也說的確是沒想到李永芳這個人而已。
丈夫不在遼東,自然對遼東鎮那麼多將領不了解,這等事情自然也怪不到丈夫身上來。
“相公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裡之外,妾身佩服。”沈宜修莞爾一笑,打趣丈夫。
“嗬嗬,彆人說呢,為夫就笑納了,不過宛君說麼,為夫就當仁不讓了。”馮紫英最後半句來個神轉折,把在座的沈宜修和晴雯、雲裳都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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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向高沉著臉看著堆砌在自己麵前的厚厚一疊文書,伸手壓了壓,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
“爾張,道甫,蒙古人正在退卻,但是密雲、懷柔、昌平、順義、平穀幾乎都變成了一片白地,今冬明春,這又是近百萬流離失所的百姓,如何是好?”
李廷機和李三才交換了一下眼神,“首輔大人,中涵那邊怎麼說?”
鄭繼芝已經上了致仕請求,七十幾的人了,身體的確也有些吃不消了,內閣也在醞釀要對整個六部堂官們進行一輪調整,戶部尚書出缺,自然也是無數人盯著在。
即便是確定了會有江南士人來接任,但是江南士人裡邊一樣也有派係治政,像方從哲雖然是次輔,但是卻是浙江士人的代表,他和南直隸士人關係密切,而葉向高、李廷機則是福建士人代表,他們和江右(江西)方麵關係更密切。
伴隨著蒙古人撤離,北麵半個順天府都淪為了北地,被擄走的財貨人口無數,更重要的這一季一直持續到明春,幾個月恐怕會成為京師城的噩夢。
數十萬流民就算是能勸返一部分,但是本身許多就已經赤貧階層,無田無地,破屋爛瓦,現在借著蒙古人南侵南逃,回去的日子更難熬,自然就不會願意回去了。
這一位這今冬明春順天府的賑濟和治安壓力巨大,稍不注意引發民變,這可是在京畿之地,不必臨清那等遠處,帶來的影響不可低估。
隨著西南戰事的開打,流水一般的銀子汩汩向南流去,戶部現在空空如也,麵對順天府一天三道上書請旨,要求開倉放糧賑濟和勸返離鄉百姓,朝廷一乾人也是坐困愁城。
“中涵的意思是讓伯孝兄留任到明年夏季夏稅收上來之後,這西南平叛和順天府的賑濟都是棘手事兒,需要好生規劃,此時易人的確不妥。”葉向高也沉著臉輕聲道。
“我看可以。”李三才率先表態,“甚至在晚一些也沒什麼,我擔心西南戰事會遷延,恐怕不會像我們預料的那麼快了結。”
李廷機皺眉,“道甫,一年時間都解決不了?寧夏叛亂那麼大的聲勢,而且還是內外勾結,也不到一年就徹底鏟除了,難道一幫坐井觀天的土司還能比寧夏叛軍更難對付?”
“爾張,都說福建多山,那四川、貴州一帶山地隻怕比福建更險峻,而且氣候也比福建複雜多變,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分銀,就是說的那邊,那邊打仗,不完全是拚士兵,更多的是拚後勤糧秣能不能跟上。”
李三才還是有些見識的,在漕運總督幾年,也算勉強知兵,深知這帶兵打仗最重要一環就是糧草先行,而播州那邊,後勤糧秣能跟得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