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大礙了,在休息一個月也就差不多了。”馮紫英略微活動了一下身子,笑著道:“倒是尤大哥你也莫要太過操心了,此番蒙古人突然入侵,而且規模如此之大,非你我能敵,而且還是從宣府那邊突破,怎麼也怪不到你頭上才是。”
“不影響你下個月的婚事吧?”尤世功早早已經把賀禮送到了馮府,一邊歎著氣道:“話是這麼說,但是薊鎮應對乏力,後續的戰事也打得不太好,牆子嶺——鎮魯營那一線放棄得太快了,如果再能堅持一段時間,也許能夠給平穀那邊有更多的撤退時間,……”
“不能那麼想,蒙古人都是騎兵,來勢洶洶,那個時候情況不明,寧肯謹慎一些,若是被蒙古人包了餃子堵在潮河和洳河之間,那才真的是大禍臨頭了。”馮紫英搖頭,“那種情況下,果斷大踏步後撤是正確的選擇。”
“平穀那邊損失太大,順天府頗有議論,已經有禦史提出了質疑,……”尤世功也知道自己坐上這個薊鎮總兵是因緣際會,論資曆和功勞,的確還有些欠缺火候,如非馮唐的力薦和朝廷有意要在遼東係和大同係勢力中尋求平衡,自己是很難坐上這個位置的。
但是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尤世功就不願意輕而易舉就被人掀下來了,除了要在戰績上說話,也需要在各方麵都維護好關係。
“理那些禦史作甚?”馮紫英不以為然,“內閣和兵部都很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無外乎就是平穀那些士紳要出口氣,發發牢騷而已,仗著有點兒人脈關係就四處吆喝,要論追究責任,首先該追究誰的責任?牛繼宗的宣大總督當得安好,大同鎮那邊一副歌舞升平,還能說到你頭上來了?打硬戰打苦戰的人得不到嘉獎也就罷了,那些玩忽職守的不處理,還來處理賣命打仗的?那才是天大的笑話了。”
聽得馮紫英言辭鏗鏘,尤世功心中稍稍放下。
他知道自己坐上這個薊鎮總兵位置很多人都不服,一個來自榆林那邊鄉下旮旯裡的副將,也就在遼東鎮那邊過度了一下副總兵,就陡然間坐上薊鎮總兵位置,這如何不讓人眼紅?
這可是薊鎮總兵,倒轉去二十年,那可是和宣府、大同平起平坐的三大總兵之一,也是這二十年建州女真興起遼東鎮的分量日益加重,這才躍居薊鎮之上,但是看看薊遼總督這個稱謂就知道,薊鎮名義上仍然是排在遼東之前,隻不過實際上遼東地位現在更重要了。
蒙古人退兵之後,他也進京述職過,也和薊遼總督府那邊聯係過,馮唐信裡也寬慰他不必憂心,還舉了撫順李永芳叛變淪陷的例子來安慰他,不過他也清楚自己沒法和總督大人比,而且李永芳和建州女真那邊的勾搭也絕非一二年的事情,隻怕在李成梁時代就眉來眼去了,隻不過趕上了這次機會罷了。
但他在京中幾日卻是深刻感受到了這位小馮修撰的影響力,在士林中的聲譽馮紫英堪稱青年一代士人中的翹楚,便是與張景秋、柴恪等人彙報時,都能偶有提及,這對尤世功來說,簡直有點兒刺激,什麼時候這個前幾年還顯得格外稚嫩的毛頭小子一下子就完成了層級飛躍,成為京中的大人物了?
正因為感受到了馮紫英在京中士林和朝中不俗影響力,尤世功也才對馮紫英的態度觀點十分重視,馮紫英來三屯營論理他這個薊鎮總兵完全沒必要來一趟,現在三屯營還是京營這些俘虜駐留在這裡,而薊鎮總兵府現在仍然在遵化那邊,但尤世功仍然決定來跑一趟。
“紫英,你倒是看得清楚,愚兄就怕京中這些貴人們隻看片麵啊。”尤世功感慨道。
“不如尤大哥就在這裡多逗留幾日,柴大人和武選清吏司的袁大人都要過來點驗,虎山、昆山他們倆,加上賀虎臣和楊肇基兩部,點驗之後朝廷肯定都要拿一個意見出來,賀虎臣和楊肇基這兩部不必說了,那是京營的,但黃得功和左良玉這兩部,尤大哥你就沒點兒興趣?”
馮紫英把馬韁丟給了瑞祥,這才和尤世功走到一邊兒小聲道。
“總督大人能同意?”尤世功頗為意動。
蒙古人入侵這一戰打得很艱苦,加上本身他在薊鎮這邊的嫡係就不多,全靠老三尤世祿部作為根基,原來也曾希望老上司馮唐給予支持,但是遼東鎮那邊先前也很吃緊,所以一直未能如願。
黃得功和左良玉都算是馮唐的親兵部隊,隻不過原來級彆太低,但是這一戰之後,二人都必然升遷,謀個遊擊部,那就能獨鎮一方,也能幫自己撐起場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