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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在虎頭石邊的談話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馮紫英也把自己的許多想法和願景和盤托出。
雖然柴恪不算是自己師尊,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卻是馮紫英入仕之後接觸時間最長接觸機會最多的一個官員,從寧夏平叛一路同行,到後來自己回京之後與柴恪在軍務觀點上的種種交流,雙方都逐漸了解了對方。
柴恪不是那種性格強勢的官員,對於不同意見也善於包容聽取,這是馮紫英最欣賞的。
而且對方還是湖廣士人,不像北方士人那樣更多的把利益圈子局限於北地,過分排斥江南,這也是對方能夠以更客觀和寬容的視角來看待問題考慮問題。
柴恪對馮紫英的許多想法觀點都很感興趣,但是也覺得驟然展開恐怕並不符合當下現實,但是在永平府的這種嘗試卻是可行的。
像這種煤鐵建材複合體經濟體係的建設,很符合永平府這種鐵礦、煤礦和石灰石這類礦石十分豐富的地區,用這種模式毫無疑問能夠為朝廷收入大量礦稅和工商稅,對戶部和工部來說都是裨益良多,自然也能收到歡迎。
“紫英,我很支持你在永平府的這種嘗試,遷安、盧龍和灤州的這種建設發展,還有榆關港的開埠,不但能夠吸引消納大量流民,而且更為關鍵的也一舉解決了你們永平府曆年的短板——賦稅問題,若非朱誌仁和伯孝公關係親密,換一個地方,隻怕戶部早就要奏本了。”
雖然遭遇了蒙古人入侵,但是今年永平府的態勢依然非常可觀,夏稅秋稅沒太大變化,可礦稅大增,工部節慎庫那裡比起往年起碼暴增十倍有餘,這可是皇上的小金庫啊,而解往戶部的工商稅也一樣有著很大的增幅。
單單是這兩項,就足以讓朱誌仁眉花眼笑了,來年吏部和都察院的“大計”,永平府穩穩當當一個上優。
曆來戶部和都察院三年一度的“大計”,考核地方官員都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麵,首當其衝就是賦稅,再次就是治安,第三就是教化。
當然潛在的因素還有與地方士紳的關係相處,但這一點是不能上台麵的,而且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可以說地方士紳交惡,反應強烈,我可以說地方劣紳把持地方,朝廷律令難以下鄉,所以才會導致這些問題,就看上邊的認定。
但是賦稅和治安卻是做不得假的,戶部庫房和刑部、龍禁尉在地方的暗探上報都會把這兩點清清楚楚展現在朝廷麵前。
“嗯,所以府尊很滿意,雖然有些其他事務他不太認同我的觀點,但是也還是容忍了我的任性。”馮紫英笑了起來。
這修盧龍——撫寧——榆關的水泥混凝土路,放在誰頭上都覺得不可思議,便是山陝商人那邊做了無數次工作,一樣持有異議,但最終馮紫英還是敲定了此事。
現在隨著流民的逐漸到位,許多前期準備工作也差不多就緒,馮紫英給商人們的要求就是十二月之前必須要開工建設,要力爭在半年之內完成,最遲不能超過一年,而一旦建成之後的示範效應將會是無與倫比的。
“那紫英你覺得現在遇到的棘手問題有哪些?”柴恪突然問道。
“嗯,一方麵是本地士紳的抵觸吧,畢竟當初他們一開始就是和我對立的,沒少找茬兒,當然我也沒慣著他們,清軍、清理隱戶,把他們收拾得夠嗆,但蒙古人入侵與遷安保衛戰之後,有所緩和,大概是覺得我這個人還是有點兒本事,能做事兒,還能做成他們覺得不可能完成的事兒,再加上開礦建廠帶來的滾滾厚利,他們也不瞎,自然也能看得到,所以也找到了府裡邊包括府尊大人和通判等同僚來說和,希望緩和關係,甚至加入進來,……”
柴恪吃了一驚,這豈不是意味著永平府的本土士紳向馮紫英低頭了?
這可有些難得,多少官員都被這些本土士紳給折騰得焦頭爛額,最後灰溜溜的走人情形也不少,絕大多數人都是主動妥協,但現在永平府士紳居然主動向馮紫英求妥協了?
見柴恪意似不信,馮紫英一攤手:“大人,這些士紳也不蠢,去京中折騰一番,沒把我給弄趴下,也知曉我在翰林院裡的名聲了,山陝商人的背後是些什麼人,他們焉能不知?我一切按照朝廷律例來,拿證據和律例說話,美人計也好,黃白之物也好,我一概不受,他們能奈何我?無欲則剛,他們都明白,扳不倒我,就得要琢磨如何應對我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