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恪聽得馮紫英話語裡隱含的語意,忍不住搖頭,“紫英,你這話彆在我麵前說,……”
“大人,我這可都是大實話,您什麼人,還在我麵前裝純潔?”馮紫英的調侃話讓柴恪啼笑皆非,這家夥越來越放肆了。
“你啊你,齊公和汝俊兄怎麼教出來你這樣一個學生來?”柴恪瞪了馮紫英一眼。
“現在又聽聞朱大人可能要離開,這麼些年他們也覺得朱大人是個好說話的人,若是換一個和我性子差不多,或者與我關係密切的知府大人來,嘿嘿,破家縣令,滅門令尹,這話可不是說著玩兒的,真要遇上一個心狠手辣的,選幾個士紳人頭來祭旗並非不可能,他們也清楚他們自己屁股上誰都不乾淨,……”
馮紫英也不在意,和柴恪關係融洽,自然話語就沒有那麼多忌諱,柴恪也不會在意這個,甚至會拉近雙方的感情。
“所以他們就主動來尋求和解了?”柴恪摩挲著下頜。
“這個原因是次要原因,關鍵在於他們看到了山陝商人賺肥了,金銀紅人眼,財帛動人心啊,大人,誰又能拒絕這種光明正大的掙銀子,昌黎、樂亭那幫士紳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和倭人勾搭搶戶部鹽場收益他們都敢做,遑論我給他們的這種機會?”
馮紫英的話讓柴恪一凜,“惠民鹽場?確定是和昌黎、樂亭的士紳有瓜葛?紫英,你可彆信口妄言。”
“大人,這種事情若非要確切把握,我如何敢亂說?不過我和府尊大人說了,他若是想在來年吏部和都察院‘大計中拿到一個更好的表現以便於進京某個清貴,那就還得要搏一把,惠民鹽場就是最好的政績,他認可了,這事兒府尊大人準備親力親為,不需要我上手了,……”
見馮紫英笑得詭秘,柴恪就知道這是馮紫英把朱誌仁的興致給逗弄起來了,否則以朱誌仁這種已經萎了幾年的性子,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要出手了。
“紫英,你悠著點兒,彆讓他三十年老娘倒繃孩兒了。”柴恪和朱誌仁雖然不算太親近,但是畢竟都是湖廣士人,自然不願意見到朱誌仁栽筋鬥。
“柴大人說哪裡去了,府尊大人和我可是一體兩麵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豈能讓他失手?前期準備工作我都替他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等他下決心而已。”馮紫英頓了一頓壓低聲音道:“登萊水師那邊也已經悄然北返了,……”
柴恪知道這是馮紫英人脈關係,否則朱誌仁哪裡喊得動沈有容,看樣子也是策劃已久了,點點頭,不再就此事多說。
“那還有什麼困難?”柴恪又問道。
馮紫英有些詫異,這等話語好像不太像一個兵部左侍郎的問話啊,略一思索便回過味來:“大人,莫不是傳言是真,您要去吏部了?”
柴恪一怔,這朝廷裡邊稍有風吹草動,下邊都能立即感受到,“怎麼,我不去吏部,就不該問這些問題了?”
“嗬嗬,那倒不是,隻是您這等好事還要藏著掖著,可不爽快。”馮紫英心中一喜,齊永泰卸任吏部尚書之後,很快就會是江南官員出任吏部尚書,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若是柴恪去擔任吏部左侍郎,也算是有一個自己人了。
“這等事情,你覺得我能確定麼?”柴恪沒有正麵回答:“不討論這事兒,還是說你這邊兒,你在永平府乾了這麼久,感覺還有哪些難處?”
“要說難處很大,但是最大的還是沒有撘得上手說得攏話的同僚。”馮紫英這個問題仔細斟酌了一下,他需要考慮如果柴恪作為吏部左侍郎,自己該怎麼來回答。
“府尊大人心思您都知道了,歸心似箭了,若非我花言巧語,隻怕惠民鹽場的事情他都打算放到下一任來,通判和推官在這裡也都乾了多年,他們和地方上利益一體,倒不是說這就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過,但是如果我想要做些事情,就不得不考慮利弊得失,有很多事情我不能隻靠我的私人幕僚,還得要有誌同道合者才行,這恐怕是我遇到的最大難處。”
馮紫英背負雙手,悠悠地道:“也許是我來這裡時日稍短了些,再假以時日,或許我可以做得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