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寶姑娘和林姑娘還沒淺薄到那個份兒上,也就是這下邊人一來二去的有了一些心結,這才越發如此了。
“我呢,癡長你們幾歲,好歹跟著二奶奶多見過幾分世麵,也就多饒舌幾句,……”平兒悠悠地道,實際上紫鵑年齡也不小了,要比黛玉大上兩歲,十八了,隻比平兒小一歲多,而鶯兒則要比平兒小兩歲。
紫鵑麵色平和下來,而鶯兒也收拾起了先前的傲嬌。
平兒在府裡的人緣和名聲都是極好的,便是鴛鴦也隻能說和她並列,無論是原來桀驁不馴的晴雯,還是麵冷心硬的金釧兒,抑或寶玉屋裡眾丫鬟之首的襲人,在她麵前也都要尊重幾分。
“寶姑娘和林姑娘雖然沒有血親關係,但一個是太太的嫡親侄女,一個是老爺的嫡親外甥女,老爺太太一體,這便是姊妹家,寶姑娘和林姑娘都要嫁入馮家,不過是寶姑娘先嫁一年,林姑娘晚點兒日子罷了,要說林姑娘認識馮大爺更早一些了,你們說是不是?”
二女都不做聲。
“我知道這府裡邊總有些沒事兒嚼舌頭的婆子丫頭,喜歡編排些是非出來,什麼老祖宗又不待見寶姑娘更稀罕林姑娘了,什麼太太喜歡寶姑娘性子,覺得林姑娘心眼兒小了,我要說一句,各位姑娘性子都不一樣,但若都是千篇一律一個模子裡出來的,說句話不害臊的話,沒準兒馮大爺還不喜歡了呢。”
平兒這番話可謂犀利無比,卻又毫不客氣地揭開有些都窩在肚子裡惹人惱的話題,讓鶯兒和紫鵑都是全身一震。
“至於說旁人怎麼說,那嘴巴長在他們身上,那也由得他們去,若是我們自家人卻都還要信這些挑撥離間構陷栽誣的話鉤子,那可真的就是蠢了,瞧瞧二位姑娘會在乎這些麼?”
見二女臉上都是微微色變,目光裡也都有些不太自在,平兒知道自己的話還是有些作用了,便要趁熱打鐵。
“寶姑娘和林姑娘日後都是要當奶奶的人了,但馮家可不止兩位奶奶,還有一位沈大奶奶,各房日後都要相互打量觀察,究竟該怎麼來相處,各自如何掙幾分體麵,莫要被彆家輕看了,我想不但寶姑娘和林姑娘會認真思量,各房日後少不了還有姨娘進屋,一樣需要維護各房顏麵,便是你們兩位也都一樣好好琢磨,甚至是從未入府的一點一滴既要做起,莫要因為自家的心胸氣量而影響到了各自姑娘的形象,那恐怕是最得不償失的,……”
這一番話不輕不重大,但話語裡隱藏的含義卻是讓紫鵑和鶯兒都不得不深思。
紫鵑本身也就沒有和鶯兒鬥氣爭勝的想法,但是這並不代表那邊兒就能騎在頭上來了。
她性子謙衝,但是這卻是關係到姑娘的顏麵,斷不能隨意想讓,而鶯兒卻是個傲嬌性子,慣會在臉上做出來,所以紫鵑也不想慣著。
都在園子裡住著,這一年裡寶釵眼見得出嫁時間日益逼近,本身因為父親病故而覺得被寶釵搶了先,瀟湘館這邊心裡就有些不太舒服,但這種事情也非各方所願,都隻能存在心裡深處,不能說出來。
但兩邊姑娘見麵時,兩個丫頭少不了也要有些言語,那鶯兒眉飛色舞的說起寶姑娘要嫁人,薛家又如何如何,久而久之聽在耳朵裡,難免也有些膩煩,所以時不時來個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擱著不接話湊趣兒,那鶯兒也是極聰明的人,自然也能感覺得出來,一來二去就難免要有些嫌隙了。
但你要說真的有多少實質性的衝突,現在各家姑娘都還沒進馮府呢,哪裡說得上?
那鶯兒雖然性格上有些驕矜,但是骨子裡卻沒有多少壞心眼兒,不過是覺得自家姑娘性子溫婉低調,而寶二姑娘來了之後明顯就有些不一樣,連帶著她也受了一些影響。
覺得既然自家姑娘已經鐵板釘釘要嫁進馮家了,而且好歹也是四大家之一,明媒正娶,嫡妻大婦,為何還要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
又沒有招惹到誰,自己也從沒有說過什麼過頭話,做什麼出格事兒,誰還能不允許自己挺直腰杆走路了不成?
但此時平兒這種夾槍帶棒的話語一說,鶯兒便知道這裡邊的情形隻怕是平兒早就心知肚明,卻能用這種顧全大局的話語來提醒自己,未嘗不是為自己好,自己姑娘性子鶯兒是知道的,若是知曉是自己的緣故而和瀟湘館那邊有了隔閡,隻怕不會輕饒自己。
鶯兒正待開口,那紫鵑卻是搶先說話了:“平兒姐姐說得是,都是小妹做得差了,平日裡姑娘也經常教導我們,寶姑娘待姑娘如同親姊妹一般,什麼好的香的都是想著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也一直視寶姑娘為姐姐,馮大爺和我家姑娘說話時也很是喜歡我家姑娘這般識大體,倒是我們這些當下人沒能體諒當主子的心意,卻還爭那些意氣,現在想來卻是慚愧,……”
紫鵑滿臉誠摯,對著鶯兒脆聲道:“鶯兒,我在這裡便向你賠個不是了,往日有些做得不對的,你我姐妹,還請妹妹多包涵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