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櫳翠庵品茗?”王熙鳳訝然問道:“不是說那妙玉甚是高傲,尋常人她都懶得接待麼?寶玉好像都沒有能進過那櫳翠庵啊,對鏗哥兒妙玉不是也說一直不肯嫁麼?怎麼今日卻改了性子了?”
“這卻不知道了,不過也不是馮大爺一個人,林姑娘、寶姑娘還有二姑娘、三姑娘以及岫煙她們都在,除了珠大奶奶和她的妹妹們沒去,其他人幾乎都去了,大概是這種情形下妙玉也不好峻拒做臉色吧。”平兒解釋道。
“我還真以為是倨傲不群,特立獨行,誰來都一樣呢。”王熙鳳看不上妙玉那等既沒有什麼出挑之處,卻還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在她看來這就是吃虧吃得太少,自小被保護太好,真要大家都不管她,任憑她去碰幾次壁吃幾次虧,就知道這個世道不像她想象的那麼美好,更多的人還都得要忍氣吞聲都未必能吃口飽飯。
“奶奶對妙玉有些看法啊。”平兒倒是對妙玉沒太多惡感,雖然這女人孤傲了一些,但本性不壞,而且也沒有招惹誰,在園子裡也是深居淺出,除了岫煙外,也就是和四姑娘關係稍微密切一些,其他都是保持著冷淡的狀態,也說不上其他。
“也說不上,不過她這等態度,也彆想有人喜歡她。”王熙鳳搖搖頭,“鏗哥兒也不過是因為林姑爺的承諾,這等冷硬性子,哪個男人會喜歡,便是有幾分姿色,可鏗哥兒身邊還缺有姿色的女人麼?”
“奶奶怎麼還和她計較起來了?”平兒笑了起來,“也不過就是在櫳翠庵裡吃了一盞茶而已。”
王熙鳳瞪了平兒一眼,“小蹄子,彆招惹我啊,我這兩天可心情不好。”
“那就說說馮大爺這邊兒的事情,奴婢找了機會和馮大爺說了兩句,他倒是沒說什麼,隻說贖人的事情按照以往慣例辦就是,他不會介入,隻提供一些方便,……”平兒言簡意賅,“我感覺馮大爺對這樁事兒是早有精心安排。”
“真以為人家作為當朝宰輔的弟子就那麼好糊弄?”王熙鳳冷笑,“不過是利用咱們罷了,……”
平兒又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奶奶歸根結底還是有些吃醋了,不過這算是哪門子飛醋?人家那麼多正經八百該計較的都沒說,寶釵寶琴可是才嫁過去呢。
“利用咱們?可這種想要當被利用的人多了去,大老爺不也算?”平兒輕笑,“嗯,被利用一下若是能有幾萬兩銀子收益,估計磕頭作揖求爹爹告奶奶想要被利用的人這京師城裡能從阜成門排到朝陽門去吧?”
被平兒戲謔的口氣給逗樂了,王熙鳳心裡那股子堵心的氣兒才消散了不少,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哪裡心氣不順,但知道歸知道,卻一樣不爽,哪怕輪不到自己來吆喝。
“那看樣子今日怕是見不了麵嘍?”王熙鳳悠悠地道:“我還琢磨著能說幾句體己話呢。”
要讓馮紫英留宿在榮國府肯定是不合適的,寶釵寶琴兩姊妹還跟著呢,晚飯估計都不會在府裡吃了,平兒笑了笑,“奶奶,來日方長,倒也不必計較這一時半會兒。”
“我倒是不想計較,但這日子數著數著就過去了,眼見著這年一過他不就得要去永平府了,這一去多久才回來?”王熙鳳淡淡地道:“這麼大一樁營生,我總得要和他說說,怎麼來算,他口裡說不關他事兒,但誰不知道沒他這事兒辦不成,我也不能就這麼假癡不癲地揣著明白裝糊塗吧?事兒不是那樣辦的,起碼也得要給他一個說法。”
“奶奶,我倒是覺得馮大爺是真心實意的許了這樁營生給您,不會再有什麼計較,您也就不必想太多了。”平兒半勸半解釋道。
王熙鳳不說話,平兒無奈:“要不我再去和馮大爺說一說,找個時間,嗯,比如到大觀樓聽戲,您不是說許久都沒出門了麼?燕子樓現在都比不得大觀樓,……”
王熙鳳心中一顫,麵龐唰地一下如火燒般燙了起來,下意識地就想要否定,但是話到嘴邊卻沒來由地變了:“也罷,這許久都沒能出門聽聽戲了,聽說大觀樓這兩月裡又出了不少新戲目,那柳二郎一登台便能贏得無數人瘋狂,我倒也想瞧瞧,……”
平兒忍不住撇撇嘴,自家奶奶就是這般,在自己麵前還要如此忸怩作態,那心裡不知道多千肯萬肯,卻還要尋這樣一個理由來,隻是這等話卻萬萬不能戳穿,否則折了奶奶的麵皮,那可真的要翻臉了。
“奴婢明白了,這就去安排,大爺那邊兒奴婢也去打招呼,……”平兒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姍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