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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士人對於葉向高和方從哲聯手把持朝務十分不滿,而這個不滿不僅僅集中於此番人事上的安排江南士人居於絕對主導地位,還在於江南士人在安排這些職位時的任人唯親。
七部尚書加都察院左都禦史八個關鍵職位,北地士人僅有崔景榮獲得了工部尚書位置和張懷昌獲得了兵部尚書位置,湖廣官應震獲得了商部尚書一職,這三個位置的地位重要性都是居於後列的。
其他像五個尚書和左都禦史位置,皆被江南士人把持,在這種情形下就連齊永泰都有些壓製不住自己這個群體中同僚們的不滿了,雖然他們也知道這本來就是現實實力的反映。
八個位置的分配基本上可以反映出當下在朝中江南、北地、湖廣士人的勢力大小。
如吏部和戶部兩個最重要的尚書位置就是由江南士人高攀龍(南直人)屬於南直隸——浙江士人聯盟掌握,戶部尚書黃汝良(福建士人)則是由江南士人中福建——江右(江西)士人聯盟掌握,刑部尚書劉一燝是江西人,同樣屬於福建——江右聯盟。
倒是左都禦史張景秋和吏部尚書顧秉謙這二人雖然都是南直人,也算是江南士人,但這二人都是和皇上關係尤為密切,葉方二人對其二人的影響力有限。
現在京畿之地的物資大部分都來自外埠,其中日常用品如絲、布、茶、藥材以及各種南貨大多來自江南,糧食則大部來自於湖廣,部分來自臨近的如北直隸和山東的其他府州,其自身根本無法支撐供應其城中這一百多萬幾乎全靠外部供養的人口。
可以說漕運斷上三天,京中就要謠言四起,斷上十日,京中部分物資就要開始短缺,斷上一月,隻怕京中糧油鹽這些關鍵物資就不得不限製供應,斷上三月,那就是災難了。
現在孫居相提出了順天府尹吳道南的庸碌無為問題,也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怒火,紛紛攻訐葉方二人的任人唯親。
倒是喬應甲知曉其中奧妙,緩緩搖頭:“伯輔,吳道南能坐上順天府尹位置,也不完全是葉方二人的力挺,這裡邊也有皇上的意思,吳道南素有文才,在江南和京師的才名頗盛,隻是無治世之能,沒見著壽王、福王、禮王和祿王幾位都是經常跟著吳道南出入咱們京師城中各種詩會文會,這是在養望博名啊,皇上吃了不太受士人待見的虧,一直心存遺憾,現在能有機會讓幾位皇子跟著吳道南博取名聲,贏得京中和江南士人的歡心,自然是天大好事,至於京畿治安不靖,流民艱難,相比之下就可以擱在一邊了,……”
喬應甲的一席話讓在座眾人都陷入了沉寂,齊永泰是明白其中道理的,但他作為閣老自然不能說,但喬應甲就沒有那麼多忌諱了,他是禦史,便是皇上有過一樣可以上彈章,雖然他不可能這樣做,但是在內部講一講還是沒問題的。
張懷昌、崔景榮、王永光、孫居相和韓爌等人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這才明悟過來,難怪葉方二人不肯動吳道南,這也是用來影響下一任皇上的重要舉措,影響力就要從現在開始培養,這一手可稱得上高明。
王永光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坐在最末端一直未曾說話的馮紫英,緩緩道:“紫英,若是有機會,京師城中這些文會詩會你也不妨去參加一下,我聽說幾位皇子都曾經多次邀請你參加各種文會詩會和飲宴,縱然不喜,但是也需要做出一些犧牲,……”
王永光這幾乎是代表著整個北地士人群體向馮紫英建議了,與江南士人的競爭在每一個方麵都要及早著手,否則日後一旦一個親江南士人的皇帝繼位,那麼本身實力就不及江南的北地士人的地位隻怕還要更艱難。
包括齊永泰和喬應甲在內所有人在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都緩緩點頭,顯然是認同王永光的意見。
馮紫英沒想到火一下子燒到了自己身上,有些發懵地抬起頭來,“呃,諸公,這個學生的詩文之才委實不堪,……”
“哼,你不是素有急智麼?在恩榮宴上懟得王象春啞口無言,我還聽說王子騰書房中有一副字,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跟腳,是你寫的?這兩句,連我都覺得有大氣象啊,還有,大章和伯雅來我這裡說起去年你們賞梅時,你做了一首《卜算子·詠梅》,我聽過,格局氣度怕是你們這一科裡無人能及吧?還在我們麵前藏著掖著?”
喬應甲冷冷地看著馮紫英,語氣不善。
馮紫英張口結舌,恩榮宴風波不說了,都知道,沒辦法,但沒想到鄭崇儉和孫傳庭這兩個家夥居然把自己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