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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子初了。
一個多時辰的討論商議,也算是讓馮紫英第一次感受到了作為士林群體中最頂層的議事規則,在他看來這更像是一個相當鬆散的地域利益結合體,既要講名望資曆,也要講官職品軼,而兩者又是密不可分的。
像韓爌這種雖然在野,但是作為山西士人中的領袖人物,仍然是應邀參加,當然這也和他可能即將出仕為官有很大關係。
至於像自己這種小字輩,無論是名望資曆還是官職品軼照理說都沒有資格參加,但是考慮到自己一來是齊永泰和喬應甲的得意門生,二來齊永泰也有意要讓自己旁聽觀摩一下,讓自己儘早熟悉了解這種模式,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機會。
之前馮紫英也是抱著旁聽觀摩的心思,誰曾想話題卻漸漸延伸到自己身上,進而還變成了後半段的主題,這讓馮紫英也始料不及。
要說一點兒回京師的心思都沒有,那是假話,但是要說讓自己馬上就會京師城,馮紫英的確有些不太願意。
永平府那邊的確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他擔心一旦回了京師,隻怕許多事情就會走偏,而魏廣微自己並不真正了解,一趟江南之行也隻是讓自己和對方勉強熟悉,但對方具體思路想法如何,他心裡沒底。
更何況他還有些擔心,前世曆史中他記憶不多的晚明曆史中,這位“外魏”可也是一位臭名昭著的角色,和“內魏”魏忠賢並稱,作為閹黨中的中堅力量依附於魏忠賢,這說明此人節操堪憂。
當然世界線已經偏移,曆史也發生了改變,大明會發生的事情,到大周就未必了,所以馮紫英在下江南那一回一路上也仔細觀察過魏廣微,還真沒見出有什麼其他異樣。
但出於保險,馮紫英還是希望能有一個自己了解和信任的人來接替自己的未儘工作。
練國事雖然現在是吏部員外郎,但是馮紫英相信自己可以說服對方來接手自己的事務,隻需要想起描述一下未來永平府的前景,再看看自己在永平府一年的表現和收獲,練國事絕對無法拒絕。
想到這裡,馮紫英又有些迷惘,自己回到京師城就任順天府丞,一切工作又要從頭再來,而且他也很清楚,順天府與永平府截然不同,工作重心都完全兩樣,如果說永平府的考核主要是賦稅和治安,那麼順天府官員的考核就主要是治安和教化了,賦稅反而無足掛齒了。
馮紫英遺憾的是自己剛剛將一副無比美妙的圖畫完成最基礎的勾勒,正需要濃墨重彩的描繪一番的時候,卻告訴你需要重新去一張已經被塗抹得花花綠綠的紙板上去作畫了。
這種感覺甚至給馮紫英帶來了些許沮喪和頹唐情緒,雖然他也很清楚自己這種情緒和心態都有點兒問題,這甚至連挫折都算不上,或許就是因為自己走得太順,覺得什麼都在掌握之中,才有這種心態吧。
但現在現實還是給了自己一耳光,讓自己能清醒一些,小看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會給自己帶來巨大的麻煩。
昨晚在沈宜修那邊住的,今晚就要回二薛這邊了,但馮紫英還是先回了書房,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緒。
雖然一切都尚未敲定,自己要出任順天府丞也需要諸公與江南士人那邊商量,但馮紫英確定自己離開永平府隻是時間問題了,沒準兒自己甚至比朱誌仁還先走都未可知。
寶釵和寶琴還在外房裡說著話。
都是知根知底一家人,自然就不像在外邊兒那麼講究。
二人都是坐在炕榻上,暖和的炕榻下騰起來的熱氣讓整個全身上下暖意融融。
這外衣當然不必穿,二女都隻穿著內穿綾繡小襖。
寶釵是一件鵝黃底子夾雜著玄色滾邊繡著鸞鳳彩紋圖案的,富貴氣息中洋溢著幾分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