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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進來罷。”元春披著一件純黑的孔雀呢鑲金線大髦,婀娜娉婷地站在窗前,沒有回頭,隻是靜靜的注視這窗外。
殿內溫暖如春,如果不是窗戶打開帶來幾分寒氣,元春甚至連大髦都不用穿,隻不過她越發覺得氣悶,寧肯多穿一件,也不願意讓整個鳳藻宮裡變得壓抑憋屈,暖熱的氣息更是讓人有一種堵得慌的感覺。
“回娘娘,奴婢回來了。”皮膚黝黑寬額厚唇的內侍因為一路小跑回來,額頭多了幾分汗漬,呼吸也有些急促。
“哦,那邊兒什麼情況?”元春見承恩眉目間有些說不出神色,估計應該是聽到了一些消息,而且多半是和自己有關的,否則有這種意外神色。
“奴婢在裘大伴那裡聽到一些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看裘大伴的態度比往常又有很大變化,所以奴婢覺得隻怕是屬實的可能性比較大。”略作遲疑,小黑太監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了。
“什麼消息?”元春緊張起來,能讓承恩這麼鄭重其事的,肯定不小。
“裘大伴說小馮修撰要回京了,那先前求著娘娘的事兒興許就更簡單了,不過若是娘娘覺得為難,那也就不必了。”
小黑太監仔細回味著那裘大伴說的每一個字兒,他總覺得裘大伴那白胖麵孔上那雙眼睛說不出的陰鷙,像是在冷笑,又如同一根芒刺,要刺破自己心間,但今日的情形的確有些不對,那笑容似乎多了幾分真實感,但這更讓自己心裡發慌。
元春一凜,之前裘世安提的事兒,她已經讓抱琴轉給馮紫英了,但馮紫英究竟如何應對,卻沒有一個回音,抱琴回來也隻是說馮紫英的回答是知道了,但是究竟能不能辦,辦不辦得到,卻是半句話都沒有。
這一晃就是一個多月,裘世安雖然沒來催過,但是元春卻是像一塊石頭壓在心間,經常在半夜裡醒來,喘不過氣。
“小馮修撰要回京了,這是什麼意思?”元春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旁邊的抱琴和承恩也都是搖頭表示不知道。
“更簡單了,不必了,……”元春喃喃自語,一時間想不明白,難道這裘世安是在說反話,或者警告自己?示意自己必須要馬上辦,又或者……?
想得頭昏腦漲,元春搖了搖頭,意識到這關鍵恐怕還是在第一句小馮修撰要回京了這句話上,“承恩,你趕緊去外邊兒打聽打聽,裘世安那一句小馮修撰要回京了是什麼意思,孤還有些不明白。”
承恩點點頭,“奴婢也聽說這幾日皇上一直在東書房接見宮外朝臣,尤其是幾位閣老都陸續進宮多次,怕是有些什麼事情,奴婢這就馬上去打聽。”
就在元春在鳳藻宮大殿裡不知道轉悠了多少圈之後,終於等到了承恩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回稟娘娘,奴婢打聽清楚了,外邊兒在傳,說小馮修撰從永平府同知升任順天府丞了,這是內閣一直推薦,皇上也允了,吏部的公文已經在發了,估計很快就會以邸報公之於眾了。”
承恩帶回來的消息對元春衝擊太大了,她禁不住扶住案桌,搖晃了一下身體,這才站定:“他回京城了,順天府丞?這怎麼可能?這太不可思議了。”
元春其實知道這種消息既然說得這般細致詳實,那意味著不會有假了,若是那等道聽途說空穴來風的,基本上都是那種模棱兩可的話語,不會用這樣細致準確的描述。
隻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馮紫英才出京一年就殺了一個回馬槍,而且這一個回馬槍玩得太漂亮了,順天府丞,不知道有多少人脖子都伸長了,就盯著這個位置呢,卻被紫英給奪走了。
也難怪裘世安的態度變得這樣古怪,要說辦裘炳眾的事兒也許真的更簡單了,裘世安那後邊兒一句話的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如果馮紫英不想辦,那也沒關係,他不會因為這種事情介意,而更願意加深雙方的關係。
“娘娘,馮大人要回京當順天府丞,這可是一件大好事兒,要不要奴婢回府裡一趟?”抱琴主動分憂。
“不,不急,讓我想想。”元春沉下心來,把窗戶推得更開,任憑料峭春寒帶來的冷意吹拂臉龐,那樣能讓自己的頭腦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