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馮紫英也知道這一覺醒來,自己恐怕就不得不投身於繁雜的公務中去了,而順天府可不比永平府,光是把政務梳理清楚,把上下級同僚的關係理順都不是一件簡單事兒,沒有三五個月,還真的難走上正軌,特彆是在有一個不太靠譜的府尹的情形下。
……
起床睜眼,神清氣爽。
沈宜修早已經起床了,要去奶孩子,屋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聽見響動,雲裳趕緊進來,一邊說著話,一邊替馮紫英著衣。
“爺從永平府回來,難道就不休整幾日?朝廷也忒不體恤人了,聽說這順天府丞空缺快一年了,怎麼就急著這幾日了?”
雲裳絮叨著,馮紫英也喜歡聽,隻是挺胸收腹直腰,任憑雲裳給自己穿衣梳頭。
“不過這順天府也該整飭了,前幾日還聽說後邊鳴玉坊石老娘胡同裡一家人的女兒才五歲,就在自家門口玩著,家人一個轉身就被拐子拐走了,去了宛平縣衙報案,縣衙也是登載了一下,就打發人家家人回家了,說查著有消息就會通知,後來一打聽,說光是去年一年,他們鳴玉坊和隔壁的河槽西坊就被拐子拐走了七八個小孩子,一個都沒找著。”
馮紫英沒有吱聲。
這京師城裡百萬人住著,三教九流,尤其是大量流民的湧入,更是加劇了城裡邊社會治安的複雜和混亂,特彆在臨近城牆邊的朝天宮西坊、日中坊、北居賢坊、宣北坊、崇南坊等較為偏僻的坊更是成為流民的首選之地,而緊挨著這些地方的坊也就最容易成為受害者。
京師城哪一年不被拐走幾十個孩子?但是像如此集中於西邊鳴玉坊和河槽西坊的情形,也還是比較少見。
馮紫英不清楚內情,所以也不好發表意見,但是他卻也記在了心上,宛平縣和西城兵馬司肯定是有責任的,但責任如何來具體劃分,那卻還要了解具體詳情才確定。
“這拐子多也就罷了,街上的竊賊也是猖獗起來了,前幾日我遇上榮國府璉二奶奶的丫頭紅玉,她就說她上了一趟街,結果藏在腰間的荷包就被人剪斷了繩子給偷走了,她攢了幾個月的月例也一掃而空,還哭了一場呢。”
“雲裳,你還認識林紅玉?”馮紫英頗感驚訝,雲裳可是馮府的人,和榮國府沒有什麼瓜葛,平素也沒有往來,怎麼卻認識林紅玉?
“這段時間紅玉來咱們府裡了幾回,先前平兒姐姐帶著過來認識了一趟,後來就是紅玉自己過來,晴雯不在,她也和說得來,慢慢就熟悉了。”雲裳隨口道:“紅玉挺老實的,奴婢覺得是和香菱一個性子。”
和香菱一個性子?馮紫英差點兒笑出聲來。
林紅玉可是《紅樓夢》中的難得的機巧性子,爹娘是號稱天聾地啞的林之孝兩口子,但是她卻是如魚得水,否則也不能鑽營到王熙鳳屋裡,現在還是平兒帶過來的,很顯然平兒目標太大,是專門讓林紅玉來熟悉情況,為日後來做準備了才是。
雲裳還是太單純了一些,不過馮紫英也不打算多說什麼,保持一個單純的性子未必不是壞事,林紅玉也知道雲裳是自己自小長大的侍婢,若是聰明就不會打什麼主意。
就這樣聽著雲裳的絮絮叨叨,馮紫英也很愜意地穿好衣衫,然後一家人開始用早餐。
用完早餐,馮紫英直接進了書房,開始處理這些雜務。
瑞祥進來,抱進來一大堆帖子,馮紫英看著就頭疼,但是卻又不能不接。
尋常人等也就罷了,但看到張瑾的拜帖時,他還是愣了一愣。
雖說和張瑾有些交情,但是自己剛回來就來投貼,這顯然和自己與他的交情有些不符合,那就是真的有事而不是拉關係套近乎了。
“瑞祥,去回帖約張大人見麵。”馮紫英估摸著應該是龍禁尉對刺殺自己的刺客可能有消息了,否則其他事情也用不著他張瑾來出麵。
聯想到自己返京,馮紫英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不是冤家不聚頭,如果刺客這幫人真的藏身於京師城中,那可真的就是冤家路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