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賈政的心情很不錯,與往常的穩重也變得開朗豪放了許多,這主要體現在酒量上,很有點兒放開了喝的架勢。
連傅試都很少看到賈政這般豪邁一回,幾乎是來者不拒,舉杯就乾,看得馮紫英也頗為咂舌。
賈政酒量如何且不說,但是今日這架勢就與平常不一樣,以往賈政再怎麼也不過是淺嘗輒止,今日怎麼就不管不顧了?
難道是真的覺得在榮國府裡太壓抑憋屈,這一去江西就要複得返自然了?
不過主人家都這樣“大氣”,馮紫英和傅試二人當然也隻有舍命陪君子了,這一頓酒喝下來,便是連在一旁敬陪末座的寶玉和賈環都喝了不少。
這邊酒酣耳熱,那邊賈母院裡,賈母也破例把王氏和即將陪著賈政南下江西的趙姨娘召到院子裡交待了一番。
交待的內容自然是要王氏管好府裡事務,尤其是在王熙鳳脫手之後,李紈和探春執掌府裡事務,務求安穩;那邊趙姨娘陪著兒子南下,也要照顧好賈政生活起居,莫要在外邊招惹是非。
“老太太說得是,奴婢知曉了,隻是奴婢陪著老爺這一去江西怕是幾年不得回,那三丫頭現在年已及笄,還請老太太和太太須得要考慮三丫頭的終生大事了。”趙姨娘壯起膽子道。
若是以往,趙姨娘是斷不敢在賈母麵前提這等事情的,但是這一陣來,賈環在府裡地位日高,加上自己即將南下,而探春也的確年齡大了,十六了都還未曾訂親,再拖下去就真的成了老姑娘,難以嫁得好人家了。
前些時日,她無意間在賈環麵前提起了這樁事兒,賈環卻不以為然,說三姐姐自有姻緣,用不著旁人操心。
趙姨娘在這些方麵還是頗為敏銳的,一下子就聽出了其中端倪來,立即扭著賈環要問個清楚。
賈環先前也不願意多說,但是後來拗不過,隻能很含蓄地提了提三姐姐對馮紫英有意,而馮大哥對三姐姐有心,隻是現在馮大哥已經娶妻,三姐姐要過去的話隻能做妾。
趙姨娘自然是不願意自己親生女兒去給人做妾的。
她也是做妾的出身,很清楚妾室在正妻麵前有多麼弱勢可憐,當然她也知道自己是賤妾出身,探春好歹是大家閨秀,無外乎是庶出身份讓她失了分,要尋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有點兒難罷了。
所以她對賈環的話也是深惡痛絕,先把賈環罵了一頓,然後就準備去找探春好生教訓一番。
不過賈環從來就不是慣著趙姨娘的主兒,對著賈政可能他還要有些收斂,現在便是對著王氏都能偶爾頂撞一兩句了,對這位雖然是生母但是按照宗法隻能算是姨娘的母親也不客氣地反駁了一番。
賈環毫不客氣問及了如果王氏隨意把三姐姐指婚給現在這麼多閒散沒落武勳子弟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又談及了馮紫英和三姐姐如果郎有情妾有意真的三姐姐嫁過去了,對賈家的好處,……
還彆說,這一下子就打動了趙姨娘,在她心目中三丫頭固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但是賈環和自己卻更重要,現在馮紫英在榮國府的影響力有多大趙姨娘也是感受甚深,連老爺都要交經常提及,老祖宗和太太都要刻意交好,環哥兒更是仰仗其日後才能有更好的前程,三丫頭過去了哪怕是當妾,隻要手段高明,能把馮大爺哄得好,日後賈環和自己都未嘗不能在賈家裡邊揚眉吐氣一回。
至於三丫頭能不能過去得寵,趙姨娘相信自己生出來的姑娘,在府裡邊的本事有目共睹,這幾日自己專門找了三丫頭說了一些話,隻是被探春氣白了臉給攆了出來,但趙姨娘覺得多少還是聽進去了一些,不過是姑娘家未曾許人害羞罷了,女兒家,哪個又不過那一關?
聽得趙姨娘突兀地提到這一點,賈母和王夫人都有些詫異,什麼時候輪到這女人來過問這種事情了?
這等事情素來都是嫡母才有資格,你一個姨娘,縱然是探丫頭生母,也是沒有資格的。
但念及她即將跟隨兒子(丈夫)南下,可能幾年不能回來,賈母和王氏也勉強忍住了這口惡氣,賈母睃了王夫人一眼,淡淡地道:“你覺得探丫頭的事兒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