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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哈欠起身,半閉著眼睛,聽憑著鶯兒給自己穿衣著靴,湯盆熱水端到了麵前,馮紫英才抬手接過,抹臉,擦手,用早點。
馮紫英不得不說這大周朝的點卯製度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按照大周規製,地方上點卯夏秋是卯正,也就是早上六點,冬春是卯正二刻,也就是六點半。
順天府亦是如此。
現在是春季,那麼上衙點卯時間是卯正二刻,那也就意味著卯時二刻就得要起床,穿衣洗漱,然後簡單用點兒早餐就得要匆匆出門,趕到衙門點卯簽到,然後一般說來主官安排事務,然後由佐貳官們各自接受任務分派,再去坐衙。
等到巳時,也就是上午九點,各個佐貳官按照自己的分派將每日急務交代給各部門去處理,剩下就是坐班一直坐到下午寅正,也就是四點鐘左右便可散衙回家了,當然沒有處理完的事務,你該加班還得要加班,但一般情況下,就可以回家了。
這期間並非就是嚴謹無縫,中途溜號的,出去吃飯辦事的,躲到一邊兒打盹兒睡覺的,串門閒聊的,都是常態,和現代這些政府機關裡邊的情形大同小異。
唯一不同的就是上衙時間太早了,六點和六點半,這京師城冬日裡六點半,你可以想象得到出門的滋味兒。
從豐城胡同到順天府衙,不遠不近,便是這個時候街道上無人,這坐馬車也好,騎馬也好,都得要小半個時辰,所以馮紫英都是簡單洗漱之後,往嘴裡塞幾口吃的,便趕往衙門,然後等到在衙門裡點卯議事之後,在等到辰正左右,讓寶箱瑞祥去替自己在外邊兒買點兒熱乎吃食,才算是正式用早飯。
進過大半月的磨合,馮紫英漸漸開始進入狀態,情況逐漸了解,官員吏員們也漸漸熟悉。
順天府衙的規矩要比永平府那邊大得多,在永平府那邊也要點卯議事,但是朱誌仁本身就沒有要求那麼嚴格,馮紫英也不是那麼苛刻之人,所以相對沒那麼講究,但是在順天府衙這邊就不行。
天子腳下皇城根兒,都察院的禦史們隨時可能登門來察看,所以這點卯議事規則是鐵律,雷打不動,至於說效果如何,那另說。
每日點卯時間一到吳道南便會準時到,馮紫英都得要佩服這個年近六旬的老者,這方麵卻是堅持得好,兩刻時間的議事和分派工作,類似於現在政府機關裡邊的辦公會,內容也近似,就是各佐貳官們簡單說一說頭一天的工作情況,然後知府大人簡單安排布置,各家繼續去做。
照理說這樣的規程下,吳道南哪怕真的能力有缺陷,隻要堅持這種議事製度,順天府也不該太差才是,怎麼會弄得天怒人怨,朝廷各部都不滿意?
後來傅試才小心透露了情況,原來吳道南來主持這種議事素來都是當菩薩,聽大家說,讓大家自己拿主意,他本人基本不發表意見,即便是有,也基本上你自己提出來的想法。
一句話,就是,元芳,你怎麼看?我這麼看,那好,就按你的意見辦。
辦好了,當然沒說的,辦差了,雖說也不至於打你的板子,但是他卻不願意承擔責任。
這段時間吳道南每日點卯必到,那也是假象,等到時間一長,吳道南便會慢慢懈怠,多半是要委托馮紫英主持點卯議事,而他就會以身體不適告假,基本上要到巳時才會來府衙裡坐衙了。
這些情況馮紫英也是在府衙裡慢慢和官吏們熟絡起來之後,才漸漸知曉的。
有著前世為官的經曆記憶,加上傅試的幫忙和汪文言、曹煜的情報消息支持,馮紫英對順天府衙裡邊的情況很快就諳熟了,而幾頓有針對性的宴請小酌之後,除了治中梅之燁和五通判中的兩位外,其他包括傅試在內的三位通判和推官的關係都迅速密切起來。
沒人願意和當朝閣老的得意門生,而且在永平府立下偌大功勞明顯前程似錦的小馮修撰過意不去,更何況這位小馮修撰還如此平易近人,主動折節下交,還不識抬舉,那就真的是蠢不可及了。
作為馮紫英的主要幕僚,汪文言也開始從幕後走向台前,活躍起來。
當然他的主攻方向不是治中、通判和推官這些有相當品軼的官員們,而是像稅課司大使、雜造局大使、河泊所官、司獄司司獄這些**品和不入流官員以及一些有影響的吏員。
在馮紫英看來,如果不牢牢抓住這一批“地頭蛇”們,你便是有三頭六臂,也很難在較短時間裡打開局麵。
而這些人往往又和治中、通判和推官們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還能在裡邊分出幾重派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