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的話讓房可壯吃了一驚,“紫英,你可要慎重,涉及到宮闈之事,切莫隨意介入,不要以為皇上對你看重,你就無所忌憚,這等事情,枕頭風一吹,那就是……”
房可壯是文臣,而且長期在地方上,原來是在定州,與京師城內實際上已經有些陌生了,便是到通州時日也不久,對於朝中之事他還能大略有些知曉,但是禁中之事就遠不及馮紫英這種武勳出身且朝中又有門道的角色了解了。
像外界大多以為幾位新晉貴妃肯定是受皇上寵愛的,怕不是夜夜貪歡,又有幾個人知曉其實皇上早就戒絕男女之事,清心寡欲地延年益壽了?
這幾位新晉貴妃甚至都隻是一個擺設,像賈元春的鳳藻宮,皇上隻是白日裡蜻蜓點水一般去過幾回,根本就未曾臨幸過,其他幾位貴妃估計情況也差不多,不過是對外裝得富麗堂皇,遮人耳目罷了。
彆說像房可壯這種外臣,便是朝中大臣裡邊除了幾位大佬重臣外,也就是那幾個消息靈通與禁中內侍有往來的官員略知一二了。
這種事情不比其他,鮮有外泄,就是禁中內侍們也不會拿自己腦袋來開玩笑,而大佬們也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他們的目標都是那幾位有皇子的老貴妃以及她們的皇子們,對這些新晉貴妃根本就沒有打上眼,沒子嗣,你有何價值?
“陽初兄放心,我氣勢那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輩?自然要尋一個穩妥之策。”
見馮紫英說得鄭重,房可壯方稍稍放心,“那查這力夫之事,你覺得該如何查?”
“若是可以,請陽初兄出人,恐怕要跑一趟杭州,……”
房可壯皺眉,這個時代出差可不比後世飛機高鐵,一日便到,去一趟杭州,便是走運河,沒有一兩個月根本無法打來回。
“紫英,難道不能走公文驛遞麼?”房可壯遲疑了一下。
“若是陽初兄有朋友熟人在那邊,自然可以走公文驛遞,但我擔心他們會敷衍塞責,達不到我們的目的啊。”馮紫英解釋道。
房可壯明白馮紫英的意思,本身線索不是很明確,須得要一精乾之人帶人前往核查,交給那邊的人來,人家會上心麼?
“既是如此,那我便立即安排得力之人去辦便是。”房可壯沒有推托,爽快地應承下來了。
二人又商議了對蔣子奇的調查,和馮紫英的觀點相似,房可壯也覺得蔣子奇才是最大嫌疑,但是也是最難入手的,蔣子奇已經到案幾次,該說的都說清楚了,唯獨就是那一夜在倉庫住宿起碼有兩個時辰無人映證其去向。
還有一個最大疑點就是其睡過頭了說法,做生意的,遇上這種出門大事,沒聽說誰會睡過頭的,而且還是專門到碼頭倉庫住著就是為了方便出門,豈會睡過頭?這個解釋太牽強。
但蔣子奇這個解釋也並非毫無道理,加之先前的投鼠忌器,才會導致這種情形,到現在蔣子奇隻怕早已經穩固了心態防線,再想要用審問而不采取大刑的方式來突破,隻怕就有難度了。
“陽初兄,你覺得對蔣子奇該如何處置?”
“紫英,你打算動大刑麼?”房可壯笑了起來,“這事兒恐怕不行,蔣緒川和蔣子良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若是這蔣子奇真的得了他們指點,隻怕是咬死要扛刑的,就算是在大堂上招了,一到刑部,鐵定翻供,說是屈打成招。”
馮紫英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嗯,所以我不打算這麼做,還是要從細節上來查,蔣子奇那一夜我估摸著多半是沒住在倉庫裡,露一麵不過是幌子,以蘇大強孔武有力的身材,蔣子奇便是偷襲都難,肯定有幫手才行,可明知道蔣子奇可能貪沒自己的銀錢,這一起南下,蘇大強不可能不防範,因為是包船,我聽聞那船主應該是蘇大強多年的朋友,所以他才敢單身與蔣子奇一起南下,蔣子奇若是帶有陌生人夤夜來見蘇大強,蘇大強不可能不防範,……”
房可壯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是蔣子奇下的手,那麼幫手隻能是蔣子奇身邊人,且與蘇大強熟悉的,讓蘇大強沒那麼防範,……”
“陽初兄,隻是這種可能而已。”馮紫英苦笑,“我們隻能嘗試各種猜測,如果是蔣子奇身邊人,那麼幫蔣子奇殺了人,要麼會和蔣子奇更緊密,要麼就會暫時消失避風頭,總會有些蛛絲馬跡出來,現在死馬當活馬醫,總要查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