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可壯深看了馮紫英一眼,終於點頭。
都是聰明人,江南士人裡邊也有派係,也有政治傾向,毫無疑問此番牽扯到的多是江南本土派的士人,和葉向高、方從哲、李廷機這些已經高居朝中的士人在利益態度上還是有些區彆的,準確的說,牽扯到的人,和湯賓尹、謬昌期、顧天峻、甄應嘉、甄應譽這些長期盤踞南京的士人才有密切聯係。
吳道南是葉向高的嫡係,屬於福建——江右聯盟中一黨,和江南本土派那些人關係也比較淡,不可能摻和進去,坐觀不好麼?反正充當打手的是下邊人,還都是北地士人,怪也怪不到他頭上來,是都察院移交下來的嘛,左都禦史張靜秋也是江南士人嘛,當然他聽皇上的。
二人便簡單商議了一番,這才舉步去向後堂的吳道南彙報。
吳道南得知二人求見,也聽到了先前的情形,心中也是稍微一鬆。
馮紫英還是懂規矩的,不像房可壯這個愣頭青,枉自年齡長一大截,還不及馮紫英這個生嫩做事老練,難怪人家都晉位四品大員了,房可壯還在從五品裡打旋兒。
他也知道自己對移送下去調查的指示有些敷衍了,但是處在他這個位置上,有人打招呼要他不要讓馮紫英插手,他本來也不願意多管,所以也就是順水推舟了。
其中情形他也知道,多半是有人擔心馮紫英這條瘋狗咬著就不鬆手。
蘇大強夜殺案之後,引起了很大反響,現在馮紫英隨便過問了一下西山窯的事情,便引來整個京師城震動,這份威勢讓吳道南都有些豔羨。
很多人也擔心馮紫英一旦上手這樁事兒,隻怕又要興風作浪借題發揮,在上邊還沒有確定想法的時候,拖一拖擱一擱才是最穩妥之舉,所以他才會這樣處理。
……
從吳道南那裡離開,馮紫英和房可壯才舒了一口氣。
不出所料,吳道南並沒有太多阻擋,除了提出一些擔心和要求外,其他都隻是泛泛而談,在馮紫英和房可壯介紹了想法和大致方案之後,吳道南就不再多說了,隻說委托給馮紫英來全權處理,但是要隨時向他報告。
這樣在情理之中,事情你們去做,我掌握了解就好,但有什麼大的情況,要隨時向他報告,這才是一個當甩手掌櫃的水平。
“如何?”馮紫英笑了笑,斜睨了一眼房可壯。
“嗬嗬,還是你了解府尹大人啊,不出你所料,果然是這樣,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圓轉餘地更大,可以更靈活地來隨機應變處置,不必太過拘泥了。”房可壯信心十足。
“陽初兄,我可要提醒你一下,這事兒我們是背上了,隻怕不但南京那邊,就是京師城中一樣有不少人對咱們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啊。”馮紫英提醒對方:“你需要找一二護衛隨身保衛了,莫要輕視了自家安全。”
“我明白,你在沽河渡口遇刺這是給很多人都敲了警鐘啊,這京畿之地也不太平啊,要做事兒難免就要觸及到很多人,聽說你還打算動西山窯?”房可壯笑了起來,“那可也是一個馬蜂窩,捅一下會很多人冒出來的,他們不比通倉這邊兒差,甚至涉及利益更多,山陝商人那邊你最好打個招呼,讓他們也動起來,分擔一下你的壓力,莫要什麼都推到你身上來,你未必扛得住。”
房可壯的好意馮紫英當然理解,現在大家是綁在一起了,通倉黑幕要被自己二人來揭開,肯定也需要借助一些外部力量,西山窯那邊也一樣,不過他現在還不會去觸動西山窯,樹敵太多,智者不為。
“陽初兄,你我皆需小心,打贏通倉這一仗,我琢磨著吏部也該搽亮眼睛好好看看了。”馮紫英傲然道:“也讓他們看看,你我是不是做事的人,這順天府屍位素餐人太多了,才會遺留下這麼多積弊,非得要到拖不下去才來動手麼?”
房可壯忍不住壯懷激烈,“好,那我們就好好乾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