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文言這般一說,傅某倒是慚愧了。”傅試抿了抿嘴,不動聲色地把“汪先生”的稱呼改成了“文言”,拉近二人關係,“不瞞文言,我自擔任通判以來,一直從事糧穀屯田事務,對刑名訴訟這等事務從未涉獵,許多事情都還有些理不清頭緒,所以還請文言多多教我,……“
汪文言感覺得到對方是真的想要通過此案好生熟悉了解一下刑名訴訟相關公務,這倒是一個想要上進的心思,他也樂於借此機會和對方密切關係。
若是傅試能儘快上手,也能多幫馮大人分擔一些事務,畢竟自己是幕僚而非官員,有些事務,尤其是要和外部打交道的,還是要有個身份更合適一些。
於是乎,汪文言也就簡要地介紹了一些相關事務的注意事項,畢竟傅試現在還是剛上手接觸,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先告訴他一些基本的做法,再介紹他在做事過程中需要注意的一些要點,尤其是和這些府中吏員們打交道需要防範的竅門。
很多事情也是傅試從未聽聞過的,可謂隔行如隔山,都是屯田事務中難以觸及的,也讓傅試大開眼界,受益良多。
子時未過,趙文昭和賀虎臣那邊都先後傳來了消息,通倉大使、漕兵千戶均已成功捕獲,而且隨著落馬的還有兩名通倉副使和一係列個中官吏,當然也還包括前期已經掌握和通倉內部內外勾結倒賣漕糧的糧商多達十餘人。
這一下子整個京師城都真的像是被捅了馬蜂窩一樣躁動起來了。
順天府衙門大門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馬車和官轎絡繹不絕,以及陸續進出的兵馬人手。
其中所有被押解進入的人犯,都戴著馮紫英專門獨創的黑色頭套,讓外邊兒隻看到陸陸續續被帶入衙門中的人犯,卻不知道這些人犯究竟是些什麼人,是否是自己關心的對象。
“景二被抓了?”遠遠離著順天府衙一箭之地的一輛馬車上,黑色幕簾垂落,內裡嘶啞的聲音傳出來。
“現在尚不清楚,隻知道春羅坊夜裡被查抄,他慣在春羅坊過夜,但也不一定,不過他手下兩個人應該是被抓了。”在馬車外的男子陰沉著臉報告,“春羅坊有咱們三成股子,若是被查抄,……”
嘶啞的聲音暴怒,“這個時候還計較那點兒銀子做什麼?你難道看不清楚形勢?這馮鏗是要挖根啊,這要往前追溯十年,連我都逃不脫,你知道他打的什麼注意,揣著什麼心思?景二必須死!”
馬車外男子打了一個寒噤,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四周,馬車離得衙門口還遠,旁邊警戒的兩名護衛都是警惕地在幾丈外觀察形勢,沒有注意到這邊。
“大人,現在景二已經找不到了,也不知道他是被抓,還是趁亂逃了,這廝十分狡猾,……”
“哼,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必須死!而且必須要把他手上那些東西拿回來!”馬車裡的嘶啞聲音顯得有些煩躁,“通倉這邊還好一些,我擔心的是京倉那邊,這廝在京倉擔任副使的時候太過張狂,要說這幾年到通倉已經謹慎許多了,我擔心他若是落網,會把京倉那邊的事情也給捅出來,那弄出來烏紗帽起碼要掉十頂,有幾個人頭能頂得上?”
馬車外的男子沉默不語。
十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大家都張狂無忌,乾啥都沒有多少顧忌,一門心思撈銀子,反正那個時候也沒誰來管這些,真要出了差錯,放一把火就能解決問題,可現在卻不行了。
想到這裡男子又有些後悔。
其實前些時日他們已經覺察到了一些不對勁兒,但是都還抱著幾分僥幸心理,琢磨著先看看,再等等,如果情況不對,再來孤注一擲也不為遲。
那景二也是拍著胸脯說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這下可倒是好,被人家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不但通州州衙那邊一個人沒用,五城兵馬司和巡捕營也一樣連風聲都沒聽見,全是北邊幾個州縣來的公人和京營士卒,還有就是龍禁尉。
京營那幫大頭兵還算是從保定、真定那邊來的鄉巴佬,連話都遞不上,而龍禁尉也全是北鎮撫司來的,這是一個僥幸逃脫的人帶來的消息。
“怎麼不說話了?”馬車車廂裡的人有些不耐煩地道。
“大人,屬下也不知道該怎麼才好了,景二失蹤了,要麼他被順天府的人拿住了,秘密藏起來審訊,要麼就是他逃脫躲了起來,這個時候任何人都彆想找著他,他也不會信任何人,您說的,他肯定也預料得到,所以……”
男子嘴裡有些發苦,的確,景二何等狡詐機敏,真要逃脫,絕對是一走了之,這個時候隻怕要麼已經跑出順天府,要麼就藏在其他人根本就找不到的藏身之處。
“挖地三尺也得要把他找出來!”嘶啞聲音越發陰冷,“如果是被順天府衙拿了,我會想辦法,京營的兵隻是負責看守押送,我估計審訊的人還是龍禁尉和順天府衙,順天府衙我有門路,龍禁尉那邊我的去找找門道,總要解決掉這個禍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