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虎臣對馮紫英隻有感激之情,這一次來也是抱著要酬恩效命的心思來的,所以沒想那麼多,下邊大頭兵都是他的嫡係,他自信能夠控製得住,便是一個子兒不給打發回去,也沒有大問題。
京營也不能順天府衙和龍禁尉這些人比,人家是吃公門飯的,沾染久了,免不了就要錙銖必較,大頭兵若是染上了這個習氣,那就彆想上陣打仗了,老京營的先例就在前邊,賀虎臣可不想重蹈覆轍。
“文言,怎麼樣?”還是吳耀青先問。
汪文言擺擺手,示意大家出去說。
一行人到了隔壁廂房,汪文言這才道:“大人還是沒有同意,我也和大人進了言,談了我們的考慮,這下一步還得要靠著大家夥兒繼續深挖細查,現在都察院和刑部即將接手京倉一案,很快也要展開大動作,咱們要進入中後期的偵訊,花上幾個月來把這個案子完美辦好,都得要靠大家群策群力,尤其是下邊兒人肯定要安撫好,該兌現的也得要兌現,……”
“是啊,是這個理兒啊,那大人還有什麼顧慮的?”趙文昭大惑不解,一攤手,“這都是慣例了,上下誰不知道,皇上也不差餓兵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都察院也一樣心知肚明,傅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傅試搖頭,“這是我們下邊兒想的,大人考慮得肯定更深遠一些,文言,大人怎麼說的?”
“大人倒是沒有徹底否定,隻是說再優化考慮一些,請我們幾位再斟酌一番,尤其是傅大人您現在代表順天府衙,就應該統籌考慮,拿出一個更好的意見來,……”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傅試身上,傅試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接過汪文言手中的文案,“文言,行,我再去和大人商量一下,提一提我的意見,……”
傅試邁著有些凝重的步伐再次步入馮紫英的房間,幾人在外邊候著,半個時辰後,傅試終於出來了,頗為矜持衝著幾位點點頭,“大人基本同意了我的意見,讓我們幾位斟酌著辦就好。”
汪文言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這樣也好,那我們再合計合計,趙大人。賀大人,耀青,此事我們幾位就斟酌著辦就是了,把刑房老丁叫來,他也是個明事理懂規矩的,……”
吳耀青笑了起來,都是明白人,一點就透,趙文昭也醒悟過來,隻有賀虎臣還不太明白這其中的道道兒,隻能歪著頭聽著便是。
馮紫英的確不太想沾這些葷腥,呈上來已經查封的幾家金銀財貨相當可觀,實際上他在給都察院兩位大佬彙報時已經少少打了折扣的,哪怕是他已經儘量往大處想了,但是還是低估了通倉這幫蛀蟲的貪婪程度,尤其是那一位乾了十一年的大使周天寶,其瘋狂貪婪程度,便是馮紫英這個見識過兩世貪官汙吏的人,也一樣歎為觀止。
單單是從他四處屋宅中起出的金銀就多達十二萬兩,至於說各色財貨就更不必提了,上等虎皮熊皮就有十二張,來自南洋的紅珊瑚就有三株,其規模形狀都堪稱驚豔,趙文昭向一個珠寶行內人士描述了一番,人家給出的價位是一株就要價值上萬兩。
至於其他綾羅綢緞、老參鹿茸、玉翠珠花就是數不勝數了,宅子鋪子在京師城裡就有十七處,而且幾乎都是上好口岸,粗略估算一下光是這宅屋就要價值二十萬兩。
也就是說單單這廝身上的民脂民膏就得要有超過五十萬兩,這樣一算下來,通倉大案收繳的金銀財貨和房產隻怕會輕而易舉地突破一百五十萬兩,比起最初的預計起碼翻了兩番,弄得馮紫英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來撰寫這個情況了。
當然這隻是估價,如果真的要將這些東西發賣,就要大大的打一個折扣,但是馮紫英估計突破百萬兩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小官巨貪在周天寶、安錦榮、宋楚陽幾位身上簡直得到了最生動淋漓的體現,相比之下那梅襄區區十萬兩銀子不到的貪賄所得,還是一任大使,還真的覺得算是“良心官員”了。
自己不想沾這些葷腥,但是卻不能不沾,汪文言和吳耀青倒也罷了,但傅試和趙文昭以及賀虎臣那裡就不好說。
你一點兒不沾,難免就給這些人樹立了一個標杆,人家怎麼拿?
所以多少也得要有一個像樣的意思意思,當然這裡邊要把前戲做足,總要讓人覺得是水到渠成,理所當然。
傅試進來也就是專門闡述這樣一個想法觀點,水至清則無魚,和光同塵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生存必要。
馮紫英站起身來,走到窗欞邊兒上,挑起窗來,看著窗外,也罷,權當自己這段時間辛苦,替家裡女人們挑點兒養眼逗趣的物件兒罷了,但手尾卻要做乾淨,這方麵汪文言應當會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