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尤二姐是個溫順性子,雖然內心不悅,卻也不行諸於色,隻是低垂下眉頭,不做聲。
倒是薛寶釵敏銳地覺察到了沈宜修的皺眉,知曉寶琴此事做得差了,人家是長房的人,你二房的人去評價作甚?
“金玉之物都是吉祥之意,我這頸項上掛著的項圈便是金子做的,我倒是覺得甚是華美,也是先父留給我的,……”薛寶釵趕緊插話來避開這份僵滯,一邊取下自己的項圈來。
馮紫英也才想起寶釵頸項上那個項圈,雖然和寶釵成親這麼久了,但是他卻沒有怎麼去注意這個金項圈,平素和寶釵同衾恩愛時,寶釵一般也都早早把這項圈取下交由鶯兒收藏起來了,偶爾也放在床頭上,但馮紫英也沒仔細看過。
薛寶釵的舉動讓沈宜修臉色轉晴,薛寶琴這話雖然未必是有心,但是對尤二姐的不在意卻是明顯的,換了如果是自己,薛寶琴絕對不敢如此放肆。
馮紫英坐在正中間,卻沒有太在意妻妾們之間的這份暗流,他接過寶釵的金項圈,仔細查看了一番,果然,上邊有八個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嗯,印象中,《紅樓夢》書上也說賈寶玉的玉佩上有“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八個字,好像對起來也像是一副對聯。
在無數人都覺得這是金玉良緣,現在卻被自己橫刀奪愛,寶釵固然入懷,木石奇緣也一樣沒了戲,林妹妹明年也要嫁入自己家,想到這裡,馮紫英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真的有些對不起寶玉了,也許真的是那一日在秦可卿房間那一覺的緣故,氣運便全數轉移到自己身上來了,嗯,那紅樓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的,不是任由自己個挑個選?
隻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已經許久了,為什麼會在秦可卿的閨房裡睡一覺才會有這樣一場夢?
秦可卿居所是天香樓,一樓是她的閨房,二樓據說是秦可卿平素起居休息所在,平素也不允許旁人上去,這天香一詞得名國色天香,隻是這國色天香往往就意味著紅顏禍水,自己為何會在這女子閨房睡一覺就有了這一場夢?
這裡邊難道真的還有什麼特殊的意境不成?
馮紫英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是現在都魂穿到這個世界,再是唯物主義者,都忍不住有些迷信起來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秦可卿身上帶有某種特殊的“皇氣”,和布喜婭瑪拉身上籠罩的“可興天下,可亡天下”這個咒言一樣有某種特殊的意義?
隻是這兩者似乎都和自己糾纏在一起了,這究竟是禍是福,由不得馮紫英胡思亂想起來。
見馮紫英捏著自己的金項圈看著癡癡出神,寶釵既喜又羞,雖說這裡沒有外人,但是畢竟還有長房的幾個,相公這般,難免會引起長房那一位的不滿,有心想要提醒,但是卻又覺得太露行跡,反為不美,索性就這樣含胸拔背,靜靜地坐著。
沈宜修似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不過她卻沒有太在意,這等飾物,隻要是大家閨秀,都多少有一些傳家的,要說金飾真比不上玉飾,相公關注,恐怕還是因為這金項圈風格有些不一樣吧。
果然,馮紫英觀察了一陣之後才道:“寶釵這金項圈還是有些不一樣,弦月形狀,上邊有纏枝和鳥紋,這是唐代最盛行的風格,這是中土最富強開放的時代,所以也吸納了來自西域和海外的許多風格,可謂精品,……”
“哦?”幾女都有些訝然,包括寶釵在內都還不知道自己這金項圈竟然有近千年曆史了,父親留給自己時也說時年輕時候從一胡商那裡購得,隻是覺得這金項圈上的話語寓意甚好,所以留作傳家,沒想到是唐代之物。
“嗯,應該沒錯。”馮紫英點點頭,“這件物事倒值得好好珍藏。”
“姐姐每日都戴在身上,自然是貼身珍藏的。”寶琴笑著道:“倒是小覷了這金飾的來曆呢。”
一場風波就被這樣無聲地化解去,幾女也都又詢問了一些其他,馮紫英也撿著無關緊要的噱頭來說,至於具體案情自然不必提,這女人們也對案情不關心,關心的隻是那些能拿出去作談資的新奇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