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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從喬應甲府上出來,已經夜色深沉了。
喬應甲留了飯。
馮紫英也不會客氣。
和齊永泰的清淡簡單飲食不同,喬應甲家裡是講求食不厭精的,尤其是晚膳格外精致細膩,品味不凡。
根據馮紫英的觀察,喬應甲雖然不是那種迂腐之士,但是還是比較講求風骨的。
山西士人,家中多少都有些營生,喬應甲對飲食很講究,但是其他卻不太在意,像他的府邸情況一般,老舊大宅,妻妾也不多,一妻兩妾,比較標準的士人規範,這一點上和齊永泰一樣,堪稱典範。
這段時間都察院和刑部大出風頭,甚至早已經蓋過了當初的通倉案。
京倉案的汙濁程度有甚於通倉案,而且還更不講究,上下四任京倉大使和副使,真的是一抓一個準兒。
在刑部那些老吏極富技巧的盤查拷打下,迅速就崩潰了,而且還因為通倉案的震動他們先行就統一了口徑,崩潰得更加迅速。
他們顯然低估了人性之惡,被刑部和都察院一拿下,爭先恐後的交待他人問題,甚至把先前的串供情況如數家珍和盤托出,以求自保,其結果就是竹筒倒豆子,吐了個一乾二淨。
短短三天,京倉案抓獲的案犯就超過了通倉案,這也是都察院和刑部想要的結果,就要在風頭上壓倒順天府衙主導的通倉案。
《今日新聞》和《內參》上都專門出了專刊介紹京通二倉的大案偵破情況,雖然其中免不了主觀臆測,捕風捉影,添油加醋,不過這本來就是新聞報刊的特色,所以這也成了這一兩個月裡京師城內外百姓茶餘飯後最膾炙人口的談資。
皇上英明,朝廷有力,這都成了《今日新聞》對此案刊載的最常用詞彙了,無外乎就是要顯示朝廷法度不容侵犯,伸手必被捉,總而言之,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的最大受益方還是朝廷,既整肅了法紀,又大有收獲。
尤其是在戶部國庫因為兵部淮陽鎮的組建進入實質性的籌備階段,所需花費巨大而捉襟見肘的時候,突然京通兩倉案的爆發,迎來了巨大的收益。
經過在朝堂上幾番爭論,最終定下了儘快收回兩案收繳的錢銀,補充國庫不足之需。
要求在六月底之前就要收回第一批一百萬兩贓款,其中順天府衙這邊要上繳六十萬兩,都察院與刑部這邊要上繳四十萬兩,到九月底之前,收回第二批贓款,也是一百萬兩,順天府衙和都察院、刑部這邊各五十萬兩,其餘贓款經過發賣之後在年底之前上繳完畢。
由於這些需要上交的贓款很多都是以財物、屋宅、鋪子、田地的方式存在,所以這其中還需要花大量精力來進行發賣,將這些東西變現,所以在馮紫英的建議下,都察院、戶部和順天府也組成了一個發賣委員會,由喬應甲、王永光和馮紫英三人來負責組織發賣這些查扣的貨物。
馮紫英此番去喬應甲府上,也就是和喬應甲商量如何來辦好這樁事兒。
喬應甲也不喜歡這等近似於商人風格的俗務,而戶部那邊隻求儘快把這一百萬兩銀子入庫,催得很急,至於如何具體來操作此事,基本上就全權交由了順天府這邊來處置,當然喬應甲也專門叮囑了馮紫英,此事既要做到儘快辦好,但是也不能授人以柄,一定要做的精細穩妥。
馮紫英之前也就猜測到了這幫人會把這事兒丟給自己,不出所料,還真的是全部甩給了自己,而且時間還催得很急,九月份之前就要發賣出二百萬兩銀子來上繳。
就目前計算下來,金銀折合下來大概隻有八十多萬兩,絕大部分都是以各種珠玉首飾、毛皮、珍貴藥材、鋪子、田莊、宅院的方式來存在,其中宅院的數量就多達近百處,以京師城為主,但是像揚州、金陵、蘇州、杭州、寧波這些地方的也為數不少,還有田莊這些,也是南北都有,尤其是以江南為主,這些都需要花費大量精力來清點盤算,然後才說得上發賣。
好在這個時代這些事情沒有後世那麼精細專業,尤其是官府操作,那更是粗暴直接,找幾個行內人士大概估個價,而且為了儘快賣出,大多都是底價偏低,力求早日賣出,也不會有太多斤斤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