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站在牆邊的齡官,馮紫英目光過去,那丫頭趕緊低頭,臉卻一紅,馮紫英不動聲色地微微頜首:“齡官聽說唱戲是極好的,我卻從未聽過,什麼時候也唱給我聽一聽,會什麼?對了,還有一個豆官,聽說都是能唱的?”
寶琴格格嬌笑,“相公,妾身帶著齡官、豆官都嫁過來這麼久了,這個時候才提起這一茬兒?姐姐身邊的蕊官,也是能唱的,她們仨都能唱一台戲了,能唱的戲目也不少呢,相公若是有興致,不妨抽個時間讓她們好生表演一番。”
馮紫英還有些猜不透寶琴這丫頭什麼心思,又要出什麼花樣,不過這段時間他是沒精神來過問後宅這些事兒,搖搖頭:“這段時間怕是不行了,太忙了,得等到發賣之事告一段落,父親去了西北之後看看有沒有時間了。”
“又不是要正經八百的辦堂會,哪用得著那麼麻煩?”寶琴搖頭:“相公若是累了,想要輕鬆一下,讓她們幾個就在這屋裡清唱一段也好,都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這要擱下了,日後再要撿起來就不容易了,……”
馮紫英無奈點頭:“妹妹說的是,她們幾個若是丟下了這自小習練的本事,也有些可惜了。”
寶釵在一邊兒也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寶琴這丫頭就是喜歡生事兒,這段時間相公甚是忙碌,也不知道她又要生出什麼花樣來。
寶釵是個寬厚性子,念及寶琴年齡也小,所以多有讓著,她也知道寶琴也是有分寸的,縱然有些事情略微出格,但都無傷大雅,年齡小有時候氣盛一些也在所難免。
前幾日黛玉來府上,見了公公婆婆,隻怕是又讓寶琴這丫頭有些不悅了,今日看見寶琴專門提到齡官沏茶,她就擔心寶琴這是要出什麼幺蛾子。
“來,齡官,去換衣,給相公唱一曲,相公這段時間也累了,聽一曲解解乏也好。”寶琴抿著嘴道。
等到齡官換了衣衫出來,寶釵立即就意識到了問題。
這丫頭穿的這一身白衫果真是俊俏風流,要得俏,一身孝,眉目間那份婀娜多姿,隱約間就有了八九分一兩年前的黛玉模樣,再加上好像黛玉也有這樣一身白衣,隻不過多了幾分紅圓點,但這麼一望過去,真正就是一個小黛玉,甚至比起晴雯來更多了幾分柔弱妖嬈。
馮紫英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隻是下意識的以為寶琴這是要邀寵,所以故意讓齡官這個丫頭來唱戲討好自己,但恍惚間這丫頭真的有點兒黛玉的風采,尤其是眉目間那份婀娜柔弱,還有目光裡幾分期盼和渴望,也不知道真在演戲還是怎麼,讓馮紫英竟然生出了某種異樣心思。
一段《玉堂春》這丫頭倒也頗見功底,聽得馮紫英都忍不住刮目相看。
沒想到榮國府買的這幫小戲子功底都不淺啊,這丫頭才多大,進榮國府的時候大概才十三四歲吧?這會子大概連十六歲都不到吧?
這應該是自小就勤學苦練,而且還有名家指導才能有這般功底,難怪都說大觀園花銷巨大,單單是這幫小戲子采買,估計就花了不少銀子,而後還要繼續培養,這榮國府哪裡還能扛得住?
這齡官唱起戲來很是投入,眉目間的哀怨、喜悅、落寞都表現得淋漓儘致,加之扮相姣美,身段苗條,再有七八分黛玉的容貌,委實讓馮紫英有些怦然心動。
這個寶琴,果然厲害,在揣摩男人心思上簡直無出其右啊,連寶釵都不及甚遠。
一曲唱罷,馮紫英忍不住拍手讚許,“好,果然好,難得啊,齡官,你這份功底不淺啊,習練了多久了?”
“奴婢從五歲便開始拜師,至今已經有十年了,中間從無間斷,也就是跟隨小姐嫁到這邊來也一直還是在練,隻是沒有往日那麼刻苦了,……”說起唱戲,這齡官臉上便露出一抹傲嬌得意,“這還是奴婢水準有些下降了,若是換在去年,奴婢還能唱得更好,……”
一席話聽得寶釵也是皺眉,這丫頭果然和寶琴黛玉差不多,都有點兒那種清高傲嬌性子。
嗯,相公問你這個是真要聽你水準有多高麼?不過是隨口問一句罷了。
寶釵是知曉的,自家相公對聽戲並沒有太大興趣,不過是看在寶琴麵子上,不忍拂逆罷了,這誇讚的言語多半還是衝著這丫頭有幾分和黛玉相似去的,哪裡就真的覺得這戲有多好聽了。
寶琴果然接上話:“相公若是覺得齡官唱得好,那沒事兒就讓她多來給相公唱一唱,豆官和蕊官如果和這丫頭搭配起來,那效果更好。”
馮紫英一時間還沒有想那麼遙遠,點點頭:“妹妹倒是有心了,隻是為夫這段時間哪有那麼多閒情逸致來聽戲啊,等到忙完這一段時間再說吧。”
寶琴笑意盈麵,“一張一弛才是文武之道,相公也莫要太辛苦自己了,像今日這般小憩放鬆一下,其實更有益相公明日能以更飽滿的狀態去處理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