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未曾想剛到自己書房院子,就看見老爹過來,趕緊見禮。
“父親。”
“這會子才回來?還這麼忙?我等你有一個時辰了。”馮唐目光炯炯,上下打量兒子,看得馮紫英心裡有些發慌。
“呃,在外邊兒有些應酬,所以耽擱了,父親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可是有什麼事情?”
老爹這段時間都奔走於兵部、戶部和五軍都督府之間,偶爾也還要去文淵閣那邊一趟,皇帝那邊隻見過一麵,估計在正式離京之前還要去見一麵做個正式彙報。
今日卻在這裡守著自己,這讓馮紫英有些驚訝。
“走吧,去你書房說。”
馮唐擺擺手,馮紫英隻能跟著進屋。
進了書房,馮紫英才注意到自己老爹應該是喝了幾杯,臉色微紅,但是看得出來,精神狀態不錯,背負雙手走了一圈才坐定。
“父親,可是有什麼事?”
“唔,今晚和子舒(柴恪)小酌了幾杯。”馮唐點點頭。
“哦,柴大人?”馮紫英訝然,柴恪現在是吏部左侍郎,從兵部左侍郎升任吏部左侍郎,按理說也還不錯,不過現在吏部尚書高攀龍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柴恪和他關係不睦,二人齟齬不斷。
“嗯,寧夏一行,為父和子舒還算是有些交情了,倒是修齡(楊鶴)沒想到居然去了湖廣代行武職了,嗬嗬,……”馮唐搖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譏笑之色。
“怎麼,父親不看好楊大人?”馮紫英忍不住問道。
“修齡當個鄖陽巡撫當然沒問題,但是執掌荊襄鎮,朝廷就有些草率了。”馮唐淡然道:“文臣領軍不是不行,但是修齡前從未接觸過軍務,軍隊中更是毫無資曆,要想獨擋一方,而且是真刀真槍和叛軍對陣,哪有那麼簡單?稚繩(孫承宗)好歹也是在兵部曆練那麼多年,而且做事沉穩,即便如此,人家去了四川也沒說馬上就要大開大合動手,還是老老實實地整軍習武,打磨衛軍,修齡卻是想要一擊建功,單單是這種心態就要出事兒,……”
“兒子覺得西南戰事不利,恐怕不僅僅是這些原因,……”馮紫英見老爹提起西南戰事,皺起眉頭道。
“哦,那你覺得是什麼原因?沒有能統一指揮?”馮唐點點頭,西南戰事不利是理所當然的,朝廷真要這種情形都能把楊應龍的叛軍打垮,那隻能說明楊應龍其蠢如豬了。
“有這個原因,但更主要的還是登萊軍!”馮紫英語氣更重。
“沒有登萊軍,朝廷如果統一指揮,一樣可以解決播州那幫土兵!“馮唐毫不客氣地道:”如果把荊襄軍交給孫承宗來指揮,楊應龍的腦袋早就掛在午門外了!“
”可如果王子騰專門在關鍵時候拖後腿,甚至反戈一擊,那豈不是更危險?“馮紫英反駁道:”朝廷安排孫大人去,未嘗不是要牽製王子騰,……”
馮唐歎了一口氣,“局麵都這般了,可這朝廷內部還是如此,也罷也罷,你爹我儘早啟程去西北,懶得管這些破事兒。”
“父親打算什麼時候走?”馮紫英問道。
“那還得看你的發賣大會效果如何,我可是和黃汝良、張景秋都說了,若是沒有八十萬兩銀子,西北的事情我便擺不平。”馮唐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父親這是獅子大開口啊,就算是我這邊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八十萬兩銀子也有些過了。”馮紫英吃了一驚,老爹厲害啊。
“開價而已,我也知道朝廷困難,但我也有難處。”馮唐神色嚴肅了起來,“劉東暘、土文秀他們果然有些躁動,劉白川還算穩得住,……”
馮紫英睜大眼睛,“父親,你聯係上了那邊?”
“能不聯係麼?”馮唐歎了一口氣,“還沒從遼東出發,我就已經安排人去西北了,對了,何治勝那邊你也幫我打個招呼,到時候我要用他。”
“嗯,兒子明白。”馮紫英知道老爹這一次去西北恐怕就不是簡單過渡一下了,而是要下深水抓牢軍權了,“父親是不是覺察到了一些什麼了?”
傳言是自己老爹在三邊總督位置上過渡一下,然後再是楊鶴回任,但自己在和老爹講了江南和義忠親王以及白蓮教的問題之後,老爹明顯覺察到了問題的複雜性和形勢的嚴峻性,要做一些針對性的布置了否則絕不可能連何治勝這樣的將佐都要抓住了。
對楊鶴老爹肯定也不太看好,弄不好楊鶴去西北又得要像陳敬軒那樣浮在麵上,根本駕馭不了下邊的武將們,與其到時候又要手忙腳亂的來應對,還不如趁早下手未雨綢繆,做好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