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和王氏那裡沒有談借銀子的事兒,但是話裡話外賈母和王氏也說了當下榮國府的難處,能逼得賈母和王氏這般低聲下氣地哀歎榮國府的苦處,馮紫英也覺得很有觸動,他倒不至於還要當麵揭人短,隻說會去見珠大嫂子和三妹妹,賈母和王氏心裡也就踏實了。
聽聞馮紫英來訪,李紈也是吃了一驚,讓素雲下出去迎著,自己在屋裡梳妝打扮了一番,又安排碧月趕緊去喊賈蘭,這才婀娜娉婷地走了出來。
見李紈很是耽誤了一陣才出來,馮紫英也有些納悶兒,見到李紈的模樣,馮紫英這才明白過來,這少婦原來是去打扮了一番。
雖然還是那份素淡模樣,但是這一身孝皂打扮,雪白的羅裙隻是滾邊上多了幾絲丹紅,立即就讓空氣中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冶豔風情。
要得俏,一身孝。李紈這女人倒是深諳其中堂奧,這一身打扮沒有半點多餘的,就是純粹的一身素白羅服,把凹凸有致的身段一下子就勾勒了出來,讓看慣了李紈平平無奇打扮的馮紫英頓時眼前一亮。
看見馮紫英目中異彩連閃,李紈在得意之餘心中也是一震,頓時生出了幾分羞愧之意。
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今天表現好像有些不太正常,怎麼聽聞對方來訪時就突然間鬼使神差地還要專門去換了一身衣衫,甚至還在臉上補了一些脂粉,對著梳妝鏡還察看了一番,自己今兒個是怎麼了?
難道是因為馮紫英現在身份不一般了,覺得見對方要更正式一些?
又或者是因為對方現在是順天府丞,賈蘭很快就要參加順天府學的府試考秀才了,自己需要更恭敬一些?
可自己這一身打扮難道就能顯得正式,更恭敬一些?
一時間李紈也有些惶惑和羞慚,見到對方一揖行禮,竟然有些手腳無措的感覺。
“鏗哥兒,快請坐,妾身方才午睡起來不久,有些失禮了。”李紈都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隻覺得自己臉頰都滾燙起來,也不知道對方看出來些什麼沒有。
素雲也有些訝然地瞥了自己奶奶一眼,奶奶午睡本來就淺,隻能睡一會兒,早早就起來了,坐在屋裡發呆,也是聽見馮大爺來,才讓自己出來先迎候著,沒想到奶奶耽擱了那麼久,而且好像還是去專門換了一身衣裙,倒是頗讓素雲意外。
奶奶這一身衣裙好像有些年成沒穿了,印象中好像也隻有心情極好時才偶爾穿一穿,也不知道今日奶奶怎麼就突然穿了出來,難道是因為馮大爺來了的緣故?或者是蘭哥兒表現頗佳讓奶奶心情很好?
隻是這等時候便是再有什麼疑惑,素雲也隻能壓在心裡,陪著李紈站在一旁。
“大嫂子客氣了,冒昧來訪,也是因為方才去見了老太君和太太,說了一會子話,寶玉九月就要成親了,她們二位也很著急,原來政世叔南下之前也曾托付於我,現在榮國府裡邊是大嫂子和三妹妹在掌家,所以我才要來和大嫂子商計一番。”
馮紫英雖然也覺察到了李紈的一些異樣,不過卻沒有想太多。
這女人年紀輕輕就喪夫,現在也就三十歲不到,比起王熙鳳也就大兩三歲罷了,平素打扮倒是老氣橫秋,不太起眼,所以今日略有改變才讓人耳目一新,乍一看下來,才意識到這女人一身素白孝皂,很有些驚豔的味道。
“鏗哥兒,你來正好,府裡的事兒我不過就是掛個名兒,日常事務都是探丫頭在操心,但我也知道老祖宗和太太沒少為寶玉的事情煩心,你也不是外人,那我也就明說了,當下府裡情況很艱難,夏收不好,估計年底的情況還會更糟糕,可寶玉要娶親,那邊牛家都看著,咱們府裡不能墜了顏麵,……”
李紈強壓住內心的羞意和不安,努力讓自己說話變得自然從容一些,不過在麵對馮紫英的目光時,卻總是感覺對方好像要看穿自己的遮蓋似的,讓她聲音都有些發顫。
馮紫英卻沒有覺察到這些,聽聞李紈介紹榮國府的難處,說來說去也就是一件事兒,借錢,便忍不住道:“大嫂子,據我所知,去年查抄賴家當是有不少收益,便是府裡公中花銷巨大,但也還該有些結餘才是,另外京營贖人的事兒,我也專門交給了赦世伯他們去辦,也該有不少收益,怎麼府裡就這麼不堪了?”
他必須要逼一逼榮國府這邊,賈赦這廝還在那裡等著自己要咬自己一大口呢。
都惦記著自己,自己就算要納迎春為妾,但要說也和榮國府沒太大乾係,賈赦不是榮國府長房長子麼?是不是也該承擔起一些責任,總不能事事都該自己來吧?
要不說說探春的事兒?真要同意探春給自己做妾,這點兒銀子,自己也就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