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對馮紫英是極有好感的,不僅僅是當年馮紫英對自己的極力推薦,讓自己原本黯然的仕途重新光明起來,更在於很多觀點理念的相通。
他甚至認為馮紫英更適合帶兵,侯承祖回來之後談及的馮紫英對火銃兵的訓練規製更讓他側目而視,但馮紫英作為文臣的卓越表現更讓他意識到這一位未來恐怕真的是要出將入相的大人物,難得如此投契,更是要好生結交才是。
沈有容微微笑著頷首:“既如此,老夫今日也是很好奇,想聽聽你究竟有什麼為難之事,如此忐忑糾結,……”
馮紫英啞然失笑,沈有容的雍容大度倒顯得自己有點兒小家子氣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自己認定對方是可以信賴之人,人家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派兵北上支持自己,自己又有什麼不好坦然相對呢?
“沈大人,不知道您在登萊可曾聽聞江南今年以來一直不穩?”馮紫英覺得先還是談幾個跡象和問題,看看對方的態度,然後再來循序漸進觸及核心。
沈有容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展開:“老夫是宣城人,雖說長期在外,但是也對家鄉情況有些了解,無外乎就是南京方麵覺得朝廷在賦稅上對江南苛刻過甚,希望減免,另外可能也對朝廷春闈員額過於偏向北人吧?”
“那你怎麼看?”馮紫英繼續問道。
“朝廷政策論理非我等武人該置喙,但既然馮大人你問起,老夫不回答,倒顯得我不耿直了,嗯,朝廷每項政策的確都會有益於一部分人,損及一部分人,如何平衡這是朝廷的問題,但北方防務卻是不可有絲毫怠慢,江南士紳難以感受到北地壓力,朝廷應當通過朝中江南籍士林文臣予以回應,這一點上老夫覺得當下朝廷做得不好,至於春闈江南員額問題,這是多年南北爭執的舊事,朝廷當有斟酌。”
不愧是老於世故的宿將,在這些方麵的回答都是滴水不漏,但是馮紫英還是很滿意,他能聽出態度傾向就足夠了。
“那沈大人對登萊軍在播州的表現又如何看呢?”馮紫英話鋒倏地一轉,挪到王子騰身上。
沈有容一怔,沉吟許久方才道::“莫非紫英你覺得王子騰彆有所圖?”
“隻是王子騰彆有所圖麼?”聽得沈有容用自己的字稱呼自己,而不再用馮大人這個稱謂,馮紫英心中更是一定。
沈有容微微色變,伴隨著海浪輕搖,船板微動,那張清臒的麵膛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更顯得幽邃深刻,半晌不語,歎了一口氣道:“形勢真的有那麼糟糕?朝廷不可能毫無覺察吧?”
這一句話也讓馮紫英不好回答。
他始終覺得朝廷不可能毫無覺察,,這樣大的事情,不可能沒有一點兒蛛絲馬跡,但是自己和龍禁尉交涉,向齊永泰和喬應甲反映,甚至也和柴恪提及,但都沒有得到多少正式的回應,更多的還是認為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弄得他自己都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神經過敏了。
沈有容都能感覺到的問題,朝廷會覺察不到?
這裡邊是不是有些什麼問題?
“沈大人,我不清楚。”馮紫英隻能有些艱澀地回答:“朝廷也許有覺察,甚至有對策,但是我始終認為,朝廷還是沒有足夠重視,或者說他們太過於自高自滿,小覷了一旦發生事端可能帶來的各種衝擊和後續影響。”
注意到馮紫英臉色的苦澀難堪,沈有容又問道:“那紫英你可曾反映過?”
“當然。”馮紫英訝然點頭,但看到了沈有容目光中的深沉,似乎有些明白:“大人的意思是……”
“朝廷不會如此輕慢吧,這可不比其他事情。”沈有容緩緩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