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馮紫英覺得自己還真有點兒作繭自縛,黃得功和左良玉都是自己苦心孤詣才把他們給安插進薊鎮的,就是指望著日後他們駐守京畿能夠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現在可倒是好,正好成了察哈爾人的突破點,那可就麻煩大了。
之前自己還琢磨著如果要命的時候能不能打一打左良玉部的心思,現在看來,左良玉恐怕都自身難保,何談幫自己一把?
見馮紫英臉色陰晴不定,汪文言卻知道左良玉、黃得功都是馮紫英有意安排之人,接上話道:“大人可是擔心左大人安危?以屬下之見,察哈爾人就算是要南下,那也是襲擾為主,不可能舍生忘死為誰拚命,左大人應該應付得過來。”
馮紫英緩緩搖頭:“文言,或許這邊的人都這麼想,察哈爾人也許最開始也一這麼想,可能就是應付一下,但是如果說當察哈爾人覺察到我們內部的虛弱,甚至內亂而有機可乘的時候呢,他們還會隻是想要襲擾一下麼?這些人的貪婪之心會不會趁機勃發出來?”
馮紫英的反問讓汪文言和吳耀青都為之一震。
是啊,如果真的到那種情況下,察哈爾人會不會變襲擾為真打,要琢磨著如去年那樣闖進來撈一把呢?
而如果大周真的內亂情況下,隻怕這一場風暴就不會像去年那麼簡單了。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可是察哈爾人並沒有做好大打或者說長期作戰的準備,尤大人不也這麼說的麼?”吳耀青沉吟著道。
“的確如此,但是耀青你覺得一旦我們陷入內亂,是短時間內能消弭得了的麼?是個月就能消停平息下來的麼?”馮紫英再度反問,臉色越發嚴峻,“隻怕到那時候,彆說察哈爾人,隻怕內外喀爾喀人,還有女真人都要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了,一兩個月的準備緊急壓縮一下,也許十天半個月就能完成,那時候我們怎麼辦?”
“關鍵還是看我們內部。”汪文言語氣有些低沉,“如果我們內部,或者說內亂局麵可控,蒙古人評估一下不劃算,也許就是襲擾一下看看能不能得手也就罷了,但如果我們四處起火,捉襟見肘,顧此失彼,那這些蒙古人和女真人都會化身惡狼猛撲上來。”
三個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抑鬱,現在的局麵很不好,但關鍵在朝廷那邊似乎完全沒有重視這個情形,馮紫英估計永隆帝另有所圖,但是他擔心永隆帝小覷了敵情,甚至忽視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因素可能產生連鎖反應帶來的巨大影響。
“不行,我要馬上回去,還要向齊師、喬師他們稟明當下的情形。”馮紫英打定主意,他不相信齊永泰和喬應甲就一點兒感受不到當下的詭異形勢。
汪文言和吳耀青都很讚同,畢竟馮紫英本職隻是順天府丞,牽扯到這些軍政要務,不是單靠一些私人感情或者馮家的手段就能解決得了的,如尤世祿這邊一樣,無論你怎麼舌綻蓮花,人家內心不信,就會有各種方式來推諉拖延,而且你還說不出什麼來。
但如果有朝廷令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朝廷還有禦史可以隨時督促檢查你辦理情況。
可以說這一趟馮紫英來大沽和天津衛一趟,前半截效果還算不錯,沈有容那邊比較支持配合,但是他原本最有把握的尤世功這一路卻出了差池,當然並非尤家兄弟不可信了,而是察哈爾人的異動讓情況更嚴峻,也讓尤世功有點兒措手不及了。
一回到京中,馮紫英幾乎沒有歇息就直奔齊永泰府上。
他到齊永泰府上甚至不需要帖子,也不需要等待,隻要齊永泰沒有客人,他便是最優先的見麵對象。
“紫英,看你風塵仆仆的樣子,才從外邊兒回來?”齊永泰看馮紫英有些憔悴的模樣,忍不住皺眉:“你說順天府丞,好歹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上行下效,吳道南成日沉迷於詩會文會,你再說公務繁忙,但打理一下自身模樣還是做得到吧?你都有兩房妻室,還有幾個妾室,這點兒事情都做不好?”
“回齊師,弟子是才從天津衛那邊回來,沒來得及回家就到您府上來了。”馮紫英摸了摸下頜,好像的確有些胡子拉碴地,這一路奔行回來,也沒顧得其他。
“哦,這麼急?”齊永泰臉色一正,他知道馮紫英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來自己這裡,如此急促,多半是有什麼大事,“說吧,什麼情況,你去天津衛做什麼?”
“先去的大沽,見了登萊水師提督沈有容,然後去了天津衛見了薊鎮副將尤世祿。”
馮紫英話音未落,齊永泰已經震怒,猛地一拍案幾:“大膽!紫英,你如何敢如此放肆?你是順天府丞,為何去私下會見軍中將領?沈有容什麼時候得令來順天?”
“齊師,沈有容名義上是北巡榆關南返,檢查大沽武備,但實際上是弟子邀約他一見,尤世祿也是弟子請尤世功一見,尤世功有公務在身,所以才讓尤世祿來見弟子。”馮紫英臉色不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