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好不容易利用三屯營一戰之後的契機讓馮紫英重返京師,如果因為這西山案再度引發北地士紳的攻訐,隻怕弄不好馮紫英又要離京了。
倒是馮紫英和戶部尚書黃汝良談及此事時,黃汝良頗為意動。
當下戶部銀庫枯竭,急需錢銀,京通二倉大案所獲在支應西北軍需之後還有多諸多欠賬需要一一解決,所以估計到年底又要捉襟見肘,作為戶部尚書,黃汝良現在如救火隊員,成日裡就琢磨著從哪裡弄來銀子,而節慎庫卻又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的皇上私房錢,黃汝良也不想剛走馬上任就被皇上視為成日裡盤算他私房銀子的無能之輩。
這西山案一旦揭開蓋子,涉及到京中達官貴人皇室宗親牽扯甚廣,但大多數都是和北地士紳關和武勳聯較多,相比之下與江南士人關聯不算太大,所以黃汝良自然有意由順天府啟動如京通二倉大案一般的“開發模式”,若是能從西山案一案中攫取一二百萬兩銀子,那起碼也能讓當下拮據無比的財政窘況稍稍緩解,熬到明年再說。
但黃汝良同樣也清楚西山案因為牽扯麵太深太寬,遠勝於京通二倉大案更多的是中下層官員的聯手中飽私囊,雖然利益巨大,但實際上底蘊卻是嚴重不足。
可這些西山石炭礦山背後都是些真正的顯赫人物了,無論是皇室宗親還是文臣武將,均牽扯其中,如果真要就此追究責任,甚至追討前期的各種非法圖利所得,那麼無疑會讓無數人利益受損,其反撲起來的力量不可小覷,便是自己這個戶部尚書也未必吃得消。
所以黃汝良更傾向於讓馮紫英這個愣頭青來先行試水,看看火色,如果反彈力量太大,那麼不妨緩一緩,如果不像想象的那麼厲害,或者說馮紫英手段更高明,有機可乘,那也可以為朝廷撈上一筆,緩解自己壓力。
“西山案,臣也考慮過,因為京通二倉大案引發朝中不小的震蕩,現在剛剛平靜下去,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另外西山案牽扯石炭礦窯數十處,年份長達二十年,其中不少礦窯幾度易手,要一一追根溯源,需要花費精力和時間,這前期的摸底調查準備工作異常繁複,臣也和龍禁尉、刑部那邊先期有了一些接觸,開始著手準備,但這還要有一個過程,而且也和京通二倉大案一樣,需要選好突破口,這都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臣考慮是否可以放到明年初再來動手,……”
馮紫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從內心來說,他當然希望早些對西山窯一案下手。
密雲鐵礦現在也已經進入開發階段了,也需要西山窯這邊的煤炭煉焦以支持密雲這邊的煉鐵製鐵聯合體,但是西山窯這邊全數被京中顯貴們所把持,他們的煤炭基本上銷往京中,密雲鐵礦這邊很難得到,所以要打破這個局麵,就得要對西山窯下手。
但現在的確不是下手好時機,鐵網山秋獮之後如果局勢能夠平穩過渡,選儲立儲順利,義忠親王繼續蟄伏,那麼可以提前啟動西山窯案的查處,但是馮紫英不相信會有這種結果。
秋獮選儲不會那麼簡單,甚至不會順利,結果如何,現在還不得而知,但義忠親王更不可能就此舍棄蟄伏多年等來的機會,可以說義忠親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所以這個時候再要動西山窯案,無疑就是不明智的了,隻會引來朝廷內部的混亂動蕩。
“京通二倉大案查處深得京中民眾擁戴,談不上什麼震蕩吧,即便是有,也是好的,怎麼紫英你這個時候反而變得縮手縮腳起來?這著手準備朕可以理解,但朕覺得不完全是這樣,感覺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還是因為有其他顧慮?”
永隆帝沒有那麼好糊弄,黃汝良也和他上奏過,現在朝廷銀庫幾近見底,急需補充,若是能動西山窯,無疑又是第二個京通二倉大案,而且永隆帝也還想著趁著這樣一個機會好生清理一下武勳和一些官員,以便騰出一些位置,為自己看好的人著手安排了。
他需要提前為自己的下一代做一些人才儲備上的準備了。
馮紫英一時間不好回答這個問題,他能說不看好此番秋獮選儲?還是說覺得秋獮之後朝廷內外肯定會有一波大的風波震蕩,甚至直接說義忠親王要不甘蟄伏要搞事了?還有北地大旱和白蓮教的趁火打劫,這一切可能導致局麵會劇烈動蕩,這個時候實在不是再查西山案的好時機了,甚至要查也查不下去了?
當然這都是猜測和假設,也許皇上早就胸有成竹,甚至刻意製造出現在這種局麵,就是逼迫一些勢力主動跳出來,但這真的都在掌控之中麼?
“皇上,臣的確覺得當下不是好時機。”馮紫英緩緩地道:“臣也的確有些顧慮,臣也想要借這個機會像皇上稟告,當下的局麵的確有些危險,這不是杞人憂天,也不是危言聳聽,臣的看法是有依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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